数日前,雪山之巅。
在毗邻归去崖的峰峦上矗立着一座楼宇,在无云的满月之夜,当冰雪的飞掩下宛若缠绵着银丝的月越过山巅,攀升至遥不可及的高处之时,会有漫漫的光屑洒落在那亭榭回廊之间,衬着飘雪之声,将早已凝冻的冰晶调和成与月光同色。
羡雪楼,也因此得名。
衣袂在雪风中摇曳舞动,项源凭栏而立的身影,宛如一株白绢上写意而成的淡色墨竹,尽管有那艳丽如夏花春桃的赤色羽纱,以及绘有雪莲的油纸伞做点缀,却依旧流露出孤独和寂寥之感。
“这是我,最后一次站在羡雪楼上,看这独属于彤雨阁的月光了吧?”
疑问的语调,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项源没有去看撑伞立在角落,被伞的阴影遮住了表情的大师傅公孙晴,也没有去看他背后,端着个酒坛子兀自醉饮的璃月,而是专注的凝视着什么……
是什么呢?
也许是那在净月湖畔,正和彩蝶落花一道,无忧无虑翩翩而行的某个身影吧?
“人总是在失去某些重要的东西后,才能真正的学会成长不是吗?何况凤凰既已苏醒,那么每一个彤雨阁弟子的命运便已注定,那就是为了凤凰流尽最后一滴血。”
璃月的话音中染着令人难以捉摸的醉意,然而那一双眼瞳,却是宛如三月春寒般清明料峭,也许是风声太过凛冽,没有人听到在话音被雪凝固之时,公孙晴随风而逝的那缕叹息。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为凤凰献身的觉悟……”项源抬眸,眉宇间似抹上了光般柔和煦暖,但在这茫茫落雪间却又略显单薄,“我只是希望我的师妹,能够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女孩子一样,单纯无邪,幸福快乐,可若是凤凰苏醒,这样简单的要求也将会成为梦幻泡影吧?”
“……嗯。”
沉默了一瞬后,璃月凝视着坛中被她的衣衫映成暗红的酒液,用听不出情绪的语调吐出了这么一个字。
“那就依照既定的剧本来演吧,你们希望让师妹在亲眼目睹师兄被杀的痛苦中经历蜕变,那我就在她的面前,与忘川之使拼死战至最后一刻,若是我的死,能够在她的成长中刻下最为深刻的一笔,那我,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你……后悔么?”
这一次开口的是公孙晴,她宛如轻烟的语调中飘着几缕担忧和关切,然而背对着她的项源,却只是扬起手一声轻笑,神情淡然潇洒,却又无比坚定。
“怎么会呢,我应该感谢你们啊……感谢你们让我在最美好的年华和她相遇,或许在很多年后,我会成为沉睡在她记忆里的一道月光,然而她,却始终是我生命里最美丽的一抹风景……”
轰。
魔女们的利爪即将触碰到沈欣瑶爬满惊恐的脸,整个妄生魔域突然如地震般摇晃了起来,在魔女们痛苦的号叫声中,一轮皓月拨开乌云悬挂上了天空,剔透的白月光宛如洗礼般洒遍了黑夜的每个角落。
魔域,正在崩毁。
“终于有点意思了,”远处,黑衣女子微微挑眉,语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危机感,反而透着几分赞赏的意味,“中天月明,恶灵皆散,想不到你竟以此来破我妄生魔域。”
“月能放出世间至纯之光,自然不会被鬼族的凶戾之气污染,”高举长剑立于月下,项源浑身都笼罩着圣洁的光辉,“若是就此退去,我自不会伤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