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柳薄云的和谈安排在六月二十日,地点选在了邺城著名的茶楼“茗阁”。
茗阁并不在邺城中心,而是选在了南郊的街巷之中。临河而立的二层小楼,于闹市中偏有一分遗世独立的幽静安然。雅间布局简单、摆设清新,除座椅茶具,只墙角的小几上安安静静的开着几朵幽兰。
引人的,是墙上挂着着一窗美景。黛瓦白墙,拱桥垂柳,映在墨绿的一溪清流之间。那一弯绿,便带些氤氲的水气扑面而来,一河、一桥、一船、一树、一廊,便成一派安然自得。恰有细雨凌空而舞,细细密密的织一腔心事。时有轻舟行过,水波似如锦绣,偶有渔歌响起,声音尤胜天籁。心,在那一瞬间里沉沦。
“莫漓!”回头,正看见风无痕蹙了眉看我,“不凉么?关了窗,到我身边来。”
我不理他,仍旧回身看我的。他缓步跺到我身边来,牵了我的手就走。“手都冰成这样了,还不肯听话。”
我便悄悄瞪他,这样的天怎么会轻易着凉呢?竟这样小心。
他静静的坐下,抬手斟茶。那一双手,骨骼均匀,纤长苍白。我不禁抬头看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古的定律,凡是自命风流的公子都偏好白色。风无痕也不例外。只是,他今天打扮的分外整齐。长长的头发,梳挽成简单的发髻,用上好的羊脂白玉簪子配精巧的银色缠丝头冠,只留了长长的一束在头顶直垂到腰侧。身上白色袍子,精致的立领紧贴脖颈,斜襟盘扣,宽袍窄腰,一掌宽的腰带围绕一朵翠玉,描绣出暗蓝缠金丝的花样,简单却华贵。他一张脸,线条柔和,目光清冷,更显得人如英玉。
我都不知道,我的祁歌穿这样的古装也会如此漂亮。看我发呆,他笑出声来,“莫漓好没出息,看自家公子都看得呆了吗?”
“你好看啊,自然就看的呆了。”我瞪他一眼,戏谑的笑了。
“喜欢我的衣裳?回头让微蓝做几身给你。”他笑着捻了茶点塞进我嘴里,又将我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暖着。
“这样的衣服,看看也就罢了,让我穿,难为死了。”
正说闹着,便听见一位年轻公子略带轻蔑的嬉笑声,“风公子真是好雅兴,跟自己的小厮也闹成这样么?”我慌忙起身站到风无痕身后,不由抬眼偷瞧那人。他穿的倒是简单,只一袭青色便装,腰间细细的缠了同色腰带,佩一枚上好的玉坠子。他衣服的袖子极宽大,从我身边经过,竟带起一阵香风,不晓得是什么香料,倒也雅致动人。
风无痕缓缓起身拱手,“柳公子安好,想是什么事情绊住了,此时才来?”
柳薄云似乎没想到处于劣势的风无痕会当头责怪自己的迟到,冷冷笑一笑,道“还能有什么事呢,自然是你们风家惹下的好事。”
风无痕却并不回应,只是静静品茶。
见他并没什么反映,柳薄云面上便带了层薄愠,“风公子倒真是有诚意的,竟拖到此时才肯露面的!倒不知,阁下准备怎么处理此事呢?我数十弟兄还等着要个交待呢!”
风无痕却只是淡淡的笑,“柳公子何必如此气恼?此时可不仅是柳公子那数十兄弟的事,风家的数十间商铺又怎么处理呢?”他顿一顿,“风家倒是不在乎这几家商铺的,只怕,事情这样的闹大,对谁都没好处的。”
“哼!是么?敢问公子有何高见?”柳薄云的话音中竟有一丝轻蔑。
“呵,听说潮州今年又发水患么?公子好似正是潮州人氏吧?”风无痕忽然这样的问道。
柳薄云便微微变了脸。
“要说,我倒是没什么主意的,只是我这小厮——”风无痕抬手指了指我,“这孩子那天讲了个故事,我很是感兴趣,不知道柳公子想不想也听一下。”
“哦?那就讲讲吧。”
“莫漓……”风无痕轻笑的唤我。
我便郁闷得要死。本来以为来站岗就可以了——风无痕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我摸摸鼻子,低眉敛目的又将捉鱼的故事讲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