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泽轻手轻脚的将我放在厅里,见我身形不稳,又轻轻托扶了我的手臂。
厅里摆设简单清雅,只一张八仙桌伴两张太师椅,小几上供一双白玉龙耳花瓶。风无痕懒懒的坐在椅上,齐良玉、付清釉一左一右的站着。虽都是慵懒随意的模样,我却感到气氛紧张迫人。
三堂会审。我竟轻易的想到这样一个词。
额上密密的渗出汗,我轻轻咬唇,低眉敛目,试图将那些汹涌的情绪,隐在长长睫毛的阴影底下。
有个高大的身影慢慢走到我面前,他身上好闻的阳光的味道便慢慢的将我包围。他伸出手,轻轻拥住我的肩膀——我心中一惊,不由的身形微晃。他缓缓将我搂进怀里,“别怕,告诉哥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抬头,正望进他漆黑的眸子,眼泪,便毫无征兆的跌落了。“祁歌,是祁歌,我的祁歌。”我双唇不停颤抖,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你的祁歌,到底是什么人——?!”付清釉背着手,缓步跺到我面前。与齐良玉的满面关切不同,他一脸淡然、声音清冷,严肃之极。
那样清冷的目光,只一瞬,便将我唤醒:是啊,祁歌是谁?我该要怎样解释?
这,分明是一场审判。
转头。越过齐良玉,我远远的看那个人。他双目微闭,右手轻轻揉着额角,那五官是那么熟悉,神情却冷淡之极。
便忽然泪如雨下,紧紧的握了齐良玉的衣服,“玉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埋首在齐良玉怀中,心中仿佛被无数柔韧的蚕丝的慢慢的凌迟,不见伤不见血,却一丝一缕的疼得彻骨。
“说吧,殷莫漓,祁歌到底是谁?你,又是谁?”那样冷静沉着的声音,严谨肃穆的表情——竟是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神医圣手”付清釉么?
可,我没有时间思考。
深呼吸,慢慢止了泪,我缓缓自齐良玉怀中抬头,一双眼,深深的望向安坐椅中的人,启齿,带了微微的哽咽,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执着的吐出一个字——“他。”
“跟你说过了,我不是你的祁歌。”那人慢慢睁开眼睛看我,蹙着眉,冷淡的开口。
我不语,步履蹒跚的向他走去。
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我却好似走了一个世纪。眼前这人,轻易的唤醒了我全部的记忆,前世今生,爱恨离仇,竟一一的涌上心头,令我腿似铅灌,心如刀绞。
颤抖的双手,慢慢擎起他的双手,细细查看。心跳却宛如擂鼓,眼前竟一阵阵发黑。
却果真在他的右手腕间看到一块铜钱大小的伤疤!和我左手腕间的伤痕一模一样!——我茫然的抬头看他:竟真是风无痕!竟真不是祁歌!
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悲痛是兴奋,是失落是感慨,是紧张还是恐惧?竟悲喜交集,不能自己。
不可遏止的颤抖,双腿一软,竟要跌坐在地上了——他却忽然伸手,将我拢在怀中。
那怀抱!那气息!
闭上双眼,温热的泪,便一滴一滴的濡湿了他冰凉的手掌。
胸腹间灼热的疼痛又一层层袭来,竟让我觉得恍惚。
他微微稳住我身形,紧蹙着双眉,“你怎么了?”
我不敢抬头,“你不记得我了么?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救命之恩。八年前,你在寿山野狼口中救过我,你忘了么?……”我闭了眼,在他怀中颤抖。说违心的谎话,却是最真挚的感情。“你忘了吗?我却不能忘——娘说过,救命之恩永世不忘的——”
“我救过你?”他似乎自言自语,竟颇有些茫然。“十几年前的事了,我记不太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