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和小乙去疗伤的人,叫伍泽。非常沉默的一个人。做事却细心周到。我已经痛到麻木了,倒也不觉得多么疼痛,只是由于颠簸一直呕吐。脸色也越加的差了。伍泽只能小心的控制车速,我好些的时候跑快些,不舒服了便跑慢些。后来,实在没办法,他将我从头到脚整个包在大披风里,抱在怀里赶车。迷迷糊糊的,只觉得他怀里温暖极了。就是样,到洛城的时候我也几乎昏过去了。
有双冰凉的手探我的脉,“齐良玉倒真是看得起我,这样的人,也往我这里送,带走,带走!”那陌生的声音带些淡漠,冷笑着赶人。想是付清釉了。
“先生,此人……”
我只听见了这么一句,就彻底的昏过去了。
只觉得热和疼痛。从来没有过的疼痛。有人狠狠的抱着我的双肩,我连一丝挣扎都没有。似乎什么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一条剧烈疼痛的右腿。我狠狠的咬了唇,忍不住轻声呻吟出声,喉间满满的都是甜腥,满头满脸的汗,粘腻腻的粘在脸上。
太痛了,太痛了。
微微睁开双眼,却看不分明。是伍泽在紧紧的抱着我。看见我醒来看他,他迟疑了一下,道“你腿上骨折的地方错位了,付先生替你重新接骨。”
我无力的点点头,重重的倚在他身上。都记不得背上还伤的乱七八糟。
接下来的一切都让我不愿想起。背上伤口已经化脓,必须将伤口清理干净,腐肉切除了才能上药。这种持续的尖锐的疼痛几乎要了我的命。我以为我是坚强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无助,我侧身俯在榻上,冷汗不住的滴下来。“祁歌,祁歌,祁歌。。。。”我轻声的呢喃他的名字,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一点勇气。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每这样喊一声,那疼痛便变本加厉的袭来,实在,生不如死。
伍泽走的时候我并不清楚,我只是隐约的听见付清釉对他说“外伤都没什么,至于脑袋里的淤血,慢慢养着就罢了。不过他脉象奇特,好似误食过一些阴寒的草药。。。。。。。”
昏昏沉沉的躺了四五日,才慢慢退下热去。而付家亦是奇怪之极,偌大的家业,竟很少见到仆佣。听司药的白芷说,付先生虽是当世名医,却素爱清净,家里除了她,就只有种药的茯苓、掌药的红苕、炼药的琥珀,除此外一应的饮食、打扫、洗涮的活儿都是由近处的农妇定时来做的。家中的大小事物亦多是由清云小姐打点,付先生几乎一心都只在医药上。
于是每日便只有小乙陪伴我而已。待我稍好些了,小乙也常常跑得不见人。长日复长夜,便只我一人苦苦的熬着。小窗闲阁,我共影儿两个。一颗心,便被无边的寂寞折磨。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刻难为情。”
不由便想起这样的句子。此时百花竞放,争奇斗妍,我心里却满满一片秋愁。竟不敢想他、不能想他。我怕心痛,或不是怕心痛,是不能心痛,亦不能软弱、不能悲戚、不能落泪,不能自怨自艾。因为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能回头。
敛目垂首,把玩手中的小兔爷腰坠,前路漫漫,世事茫茫,也只得先把眼前之事做得细心周到——身上的书信早就毁了去了,那枚半玉亦让我裹在了这只小兔爷之中。毕竟,原先那个孩子,早就死了。活着的我,不过是个过客罢了。
“殷兄弟睡下了吗?”门外传来女子温和恬静的声音。我微微一惊,略一迟疑,才喊了“请进。”
没想到进来的竟是一群人。为首的自然是付清釉,身后跟着一位一袭青衫的女子。那女子长相甚美,一双眼睛柔和的几乎要滴出水来。再身后,是司药的白芷。
我暗暗咋舌,好多人。
微微撑起身来,我笑道“付先生来了。这位……”
不待付清釉答话,那女子翩翩然走到我身边,一双柔若无骨的手牵起我的手,“我是付清云。早就该来看你了,只是这几天一直病着,哥哥也出不让我出门,今天才来到了。真是该死。你是良玉的结拜兄弟,自然也就是我的兄弟了。真是难为你,这么年幼,竟受这样的磨难。”
“哦。。。。。。是……嫂夫人?!”我稍一迟疑,转眼求助的看一眼付清釉,他却不理我,倒是那女子温和大方的点头,我这才笑着拱手施礼“莫漓失礼了。嫂夫人竟也在这里!”我这样的说了,方觉得似乎很又些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