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女孩的身边,静躺着两个芭比娃娃,是在夜市地摊上能买到的、很便宜的那种。其中一个芭比的头发好象被什么烤过似的,角度卷曲得有些奇怪,发尾甚至糊成了一片,另一个芭比头上戴着相对于她而言尺寸有些大的蝴蝶发卡——应该小女孩自己曾用过之物吧。两个芭比,都穿着浅紫色的棉布裙子——是小女孩自己做的——从针脚的粗糙可以看出。
小女孩还在啜泣,可那低低的啜泣声渐渐地听不太清了——窗外,雨点敲打在铁皮屋檐上的声音已变得越来越清晰得刺耳了。
床的另一角,一方染了半凝固了的暗红的丝帕,安静地躺在那里,冷冷地嘲笑着般,将整个清晰得过分的视界染透。
哀伤,拥堵在胸口,意识,就这么又陷入了昏沉之中。
一手遮眼,抬头望向隐藏在灰云之后,只露出了一个小角的苍白太阳。
渗过的阳光,像被寒冷浸得透明得发白。身上,一件棉内衣、一件薄毛衣、外加一件校服的“初冬三件套”在微微湿寒凝重的风中显得有些单薄。
水泥铺就的小路上,完全不见人影。只剩种植在路右边的桉树,在春季新植的枯黄草色中描绘着发白的墨绿,而在桉树之后,四层半高的竹子仿佛风已静止般,懒懒地缓慢地摇动着。
路的左边,教室里传来了单调的英语磁带标准声——那是,高四的教室罢?
大厅里,有两个着墨蓝色校服的女孩在挥动着手中的球拍。
洁白的羽毛球夸张地掠过白色的日光灯管,倒映着这些的巨大的玻璃墙上,隐约可见远处小树林重重叠叠的影子。
“啪…”“啪…”羽毛划过留下白色的痕迹,单调的声音和偶尔的笑声铭刻在了这一刻的苍白光线之中。
向前走着的自己,嘴里还残留着牛肉粉加辣酱的味道。而兜里揣着一只紫色的荧光笔,手里握着一罐海蓝色的“康师傅饮用矿泉水”,一晃一晃地,刺疼着眼底。
深粉红色的瓷砖地,白色的墙,不锈钢的扶手,清晰得反而模糊了。
楼梯,向上。
“玥!”一个女生在四层的楼梯口打招呼,手被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男孩子牵着,脸上的笑容也许只有“幸福”二字可以形容。
“好啊!”我露出微笑。
对方的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你不笑的时候,挺严肃的。”
脑海中浮现这么一句,嬉笑着的语气,很熟悉,却也想不起是谁说的了。
不管了——午休时候,还有好多作业呢。
阳光从窗外打进来,却只是轻轻的一拂。没有阳光的地方,滞留着的阴寒,根本未有解冻分毫。
——高一(7)班。
红字的不锈钢牌子,钉在门上,清晰得晃眼。漆了半截绿的墙,恍然间,像是曾经很熟悉的样子。
“呵呵呵……”
是那个长得有点像外国美女、外号鸽子的女生,自然卷的头发微微有些泛金——可却想不起,她的名字。
“玥!”
鸽子偎依在一个男生的怀里——男生有着亮亮的眼睛,不大,但是很好看,仿佛总是含情脉脉。
这两个人,是我的同学么?
想不起了……
“好啊!”我轻点头答道,继续保持着微笑。
藏在书包里的玫瑰,早已肆无忌惮地绽放了呢。
纯蓝色的高远天空,延伸向远方,却在山的边沿断了——
——是呢,我,是在这个山城长大的。
微寒的指尖紧紧捏着笔,发白的薄子,摊开在铁锈红色的木桌面上。
凝视着,一片泛着清辉的白上,多了一行鲜红扭曲的字迹——
——我说过了,我一定会搞死他。
之前,所有的一切,童话般安静得诡异的假象,刹那间,彻底碎裂。
视界,整个陷入了黑暗。
轮廓俊美得不可思议的丹凤漆瞳,夸张地狂笑着,雪白的校服衬衫,几乎一般的扣子都打开着,夸张地,露出光泽鲜亮的肌肤。
——你这婊子,还真是谁都能上啊。
——你,很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