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豆眼的刀就抵在背后,浑身止不住地轻颤——小心留意着脚下,决不可倒霉地被一块石头绊一下往后一倒,那就真的是完了,而且还结束得如此无缘无故、不明不白——心若不甘,难入轮回,我,还是不要再增加这个地方的冤魂气场了。
脚下一绊,条件反射地一低头,借着才从云层之中暂时挣脱出来的半圆月亮的苍白辉光,看清了,竟是一截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人类手骨的花白骨头——果然不出我所料,这酒肆后面的小山坡,应是一个埋了不少枉死之人的“小乱坟岗”。
按理说,我这么一个弱小女子,被这种恐怖之物绊到,甚至是走在这种脚下可能就埋着一具无辜枉死之人的白骨的荒凉之处,身后还被一个随时可能“杀人狂”人格爆发的狂刀杀手以才杀过N个人的大刀抵着,这会儿应该是吓得神经薄得如风中残纸一般了。
但此时,就像正有一股旺火在胸口燃烧一般,虽然受了惊吓,身体还是有反应的,但那已是最低限度了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情绪还很平稳,思维,也很清晰。
我甚至有种奇妙的感觉,就算现在面前突然出现一口枯井,而那个东边岛国最著名的恐怖白衣女子正从里面爬出来,我也有了一种破罐子破摔、以命相搏的勇气,定是二话不说,直接上去将她狠狠一脚踹回,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不过胆子莫名地变大了是一回事儿,待会儿计谋能否成功,多半还要看运气。若是待会儿那一吓把他的“杀人狂”人格给吓出来了,那我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原想将他二人药倒之后,可以骑马逃脱,可是这绿豆眼偏偏之前吃了什么“百护汤”,蒙汗药奈何他不得。如今也只好尽人事,听天命了。就算,这一路下来,我已不再相信什么天命——如果穿越过来,只是为了在这荒郊野岭被人杀死的话,那我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我就是有话,又有何用?
正想间,半圆之月又被厚厚的云层挡住,看来一时半会是不会出来了。
摸索着脚下的路,一面装出颤抖得厉害的声音,嗫嚅着声问道,“……爷您要不,先将那位大哥好好埋了,再来处理我也不迟……”
绿豆眼大刀向前一捅,惊得我向前踉跄几步,心跳迅疾加速。
“看来你还真是会点武功的啊!难怪那天怎么都抓不到你!”绿豆眼说着,“嘎嘎”怪笑了几声,“那蠢人就丢在那边!大爷我才懒得管!反正,老大交代过,死要见尸,就这么放着,也不算亏待了他!”
说得如此轻松,难道,这绿豆眼还有第三个不怕鬼的人格么?
不过,也可能是他故作镇定——不论如何,待会儿,都必须放手一搏。
“……那天?您,抓我?”颤抖着声,小声问道。
也不知这句话究竟哪里好笑了,绿豆眼竟大笑得大刀乱舞,惊得我向前快跑了几步,极力躲开他那乱舞着的不长眼的大刀。
“哈哈!奶奶个熊的!还亏得那个老太婆那么护着你!哈哈哈!到头来还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个“老太婆”,护着我?还有,之前那个络腮胡子说过的,那个“老太婆”掉下悬崖的时候,我仍是一句话也未说?
……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
……为什么,此时突然进入脑海的,是那个在梦中被姐姐和“我”叫做“妈妈”的那个女人微笑着在马路对面向姐姐和“我”招手的样子?
再忍不住,决定试着将疑问问出口——对方既然是随时能取我命之人,说不定会说出比杜玖告诉过我的更多的信息——杜玖他,也可以说是几乎没告诉过我任何有用的信息,不过,我也没敢怎么问过他。
这会儿倒是真的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忽地刮起的山风,冷冽透骨,不用多装,小心道,“那,爷您看,反正我待会儿也是什么话都说不了了,交出去之后,横竖都得死,您再行行好,我只有一个问题……您能不能……能不能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这两兄弟对我的称呼,除了“臭婆娘”、“小贱人”之类的外,还有“贵人”、“养尊处优”等词,由此推断,或许,我之前的身份是比较高贵的——他二人说到我时那种嘲讽鄙夷的神色,也确实给人一种江湖中人瞧不起官宦贵族的感觉——楚老爹不过是一个州府衙役,他的女儿,不应该会被人如此说,“养尊处优”之类,应是无稽。
失忆之前的我,难道,并不是楚家庄的人么?
“哈哈!你!哈哈!问我?!哈哈哈!”绿豆眼竟更是狂笑不止,那模样,简直让人担心是否是“杀人狂”人格出现了。
又向前走了几步,一面寻找着四周是否有光影比较模糊的地方,过了大约有十几秒,才发觉,身后,绿豆眼竟然没有跟上,却仍在狂笑不止。
这时,就算神经再镇定,也嗅到了一丝吊诡的气息,深吸一口气,咬牙转过身去。
数步之外,那绿豆眼停在原地,竟仍在张口大笑着,手中,大刀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