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些日子,傅家如今的掌舵人,傅桓真的父亲傅弘安从阳城赶回了靖安。
一回到安苑,傅弘安便与傅老夫人在书房关门密谈许久。
不知这母子二人谈了些什么,被唤进门同父亲见面的傅桓真只看见傅老夫人凝重但显然有了主心骨后的镇定神情,和站在傅老夫人身边,面色平淡看不出情绪的陌生男性。
这位本代傅氏家主,外表十分出众。身材挺拔、着藏蓝色暗纹袍衫、发丝尽数收拢束在幞头、五官清隽神色端肃,目光极其锐利。相对“父亲”这个角色而言,他的年纪实在太轻,应该不到三十。不过,他的长女还不到九岁,这样推算,他为人父的年纪,以时风来看,其实已不算早。
说起来,这其实算是傅桓真苏醒之后第二次与傅弘安相见。第一次时她刚刚换了躯壳,几乎日日昏迷,是之后才听旁人说傅弘安从阳城赶回老宅看望自己濒死的长女,但没等她醒来就赶回阳城理事。这第二次,他却不是专程为女儿回来。
都说女儿肖父,往日常听人夸她长得与父亲相像,她现在轮廓还未长开,回忆镜中自己的样貌,只隐约觉得眉目间有几分相似,要说很像却算不上——也许她长得更像母亲。
傅桓真观察着“父亲”的同时,傅弘安就这样看着她,一双眼称得上平静无波。父女两人这样冷静的相见,倒把一旁躬身等候的老嬷嬷急得不行,老脸堆起无数褶子,笑得眼也不见,躬身凑过来低声劝导:“大小姐快给老爷见礼呀。”
傅老夫人呵呵笑:“瞧这父女两个,都是一样不慌不忙定得住的性子。”
傅桓真这才上前一步双膝落地:“女儿给父亲见礼,父亲安好。”磕了三个头。无论如何,今后的很长时间里,面前这个男人的确掌控着她的一切,那么该有的服从她必须要拿捏好。
“起来吧。”傅弘安开口,声音很醇厚,语气依然很平静,“身子大好了?”
“是。”傅桓真起身垂头,“叫父亲挂心了。”当真挂心的话,便不会这么长时间不闻不问。
“听说这些日子都在读书,还跟着练了功夫?”
“是。”是了,她的情况,傅老夫人这边恐怕是经常同儿子通着气的。
“好啦好啦,”傅老夫人大概也看不下去这对父女生疏干硬的感情交流,打了圆场,“她虽然好些了,也经不住你这样拷问人样的问法,以后慢慢说也不迟。行了,我这里有真儿陪着,你去做你的事吧。”
“是,母亲。”傅弘安向傅老夫人欠身,转向傅桓真道,“好好伺候着你祖母。”傅桓真应了,目送他迈步出门。
“过来。”傅老夫人将她唤到身边,“瞧这一脸绷的,那是你父亲,难道是什么别的人不成?”
傅桓真倚过去,笑:“父亲板着脸,是不是生真儿的气了?”
“他做什么生你的气?”傅老夫人拍拍她后脑,“你父亲是如今的家主,这一大家子的事情等着他拿主意,他若是每天只知道笑呵呵对谁都客气,谁还能听他的话?乖孙,你慢慢就晓得了,你父亲是个疼儿女的。”
傅桓真点头:“我记着了。”
傅弘安在傍晚回来,陪着傅老夫人用饭,傅桓真自然也要跟着。
动筷前,傅桓真动手给傅老夫人和傅弘安各盛了碗汤。傅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直说慢点慢点。端到傅弘安面前时,这位父亲只是点了点头,说句:“你吃你的。”
其实除此之外,傅桓真也没有别的什么讨好招数,即便有,一时也没有做出来的动力,自然是低头乖乖吃饭。
饭后,照例一碗药水下去。
傅弘安看着她将药喝下,问道:“大夫可说何时能停药?”
傅老夫人道:“如今的药都调减过了,多是些补益气血的。”
“嗯,”傅弘安点头,“去了阳城,再找个大夫看看。”
傅老夫人看着儿子:“怎么?”
傅弘安道:“母亲,这次我回阳城,便让她跟着我去吧。”
傅老夫人敛了笑,看着傅桓真,露出几分不舍,最终点头:“去吧,去吧。”
傅弘安看向傅桓真:“过些日子,你跟着我回阳城。请祖母帮着看看,要带些什么,提前准备着,人也挑几个常用的。若是差了什么也不要紧,到了阳城,让你母亲给你新做。”
母亲?傅桓真眉头一跳。这当然指的不是那个她早已作古的亲生母亲,而是如今在阳城的那位继母。傅弘安这样轻描淡写的说起这个词语,是因为本身并不值得注重,还是当真已经不再将那个为他生下嫡长女随后病故的发妻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