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漫天风雨丧钟响
紫薰一下子奔到门外,倚栏杆仔细数,之后转头问卢佳:“多少下?”
“好像五,不,等等,是六。”
“皇帝驾崩是八下,宫中无太后皇后,那么,是———太子。”
听见丧钟的家下人都醒了,纷纷穿衣开门出来,连睡在后楼的沈阑清都被吵醒了。沈东园睡在帐房旁边的厢房里,此刻也听到家里动静,顾不得身体沉重,披衣扶门出来探看,卢佳忙上前搀扶。
“阑勋,怎么回事?”沈东园一边咳嗽一边问。
沈紫薰此时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刺骨的难受,没听见东园公的问话,卢之祥拉了拉她衣袖,她方才回过神来,问:“爷爷,什么?”
“回太爷,应该是太子东宫———”卢之祥答道。
“爷爷,应该是,太子驾崩了。”沈紫薰捂着胸口说,惹得沈东园看他脸色不对,关切问是否不舒服。
“没事,爷爷,您身子如何,是否撑得住入宫?”
“吃了你的药,好多了,多穿点衣服就是,卢之祥,你去准备一下,马上跟我出门去户部。”沈东园精神还好,看来风寒已经好多了,又吩咐长孙,“阑勋,你和小卢在家里照管,约束好下人,按时送些吃食衣物到衙门外来。”
“爷爷放心,孙儿明白,即刻便差人去准备素衣乌纱黑角带,哀服会在四天后送来,二弟去顺天府举哀我会派人护送,您放心去衙门,保重身子要紧。”
沈东园本来怕当家少爷没经过这些手足无措,没想到除了脸色不好,沈阑勋倒镇定非常,指挥自如,他也就放下心来。
沈阑清刚想上楼来问什么事,便听见了刚才的对话,只好恭敬侍立在一旁,带沈东园带着卢之祥下楼后,方慌慌张张过来问大少爷:“大哥哥,这到底怎么了,难道太子殿下真的………”
“二少爷,您还真是书呆子,没听那景阳钟敲了多少下吗?你现在是准国子监监生了,照规矩要在成服日到顺天府举哀,行了,现在你要愿意还可以回去睡会儿,我和大少爷要去忙去了。”
卢佳真没心情去管这呆傻二少爷了,不过又回头嘱咐道,“您还是待屋子里吧,别上街乱逛,这还宵禁着呢,素服做好了会给您送来。”
“喂,这———”沈阑清是被弄蒙了,一时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沈紫薰上来拍了拍他肩膀,宽慰道:“二弟回房去吧,一会儿素服弄好了给你送来,这可真是不巧了,看来你的交际应酬可以停下了,吃完早饭我派人送你去顺天府举哀。”
沈阑清吓得懵懵懂懂,确实不晓得该如何是好,看沈阑勋和卢佳这边忙得脚都不沾地了,只好自己回房呆着。这边沈紫薰和卢佳不但要打理家下人裁制素衣尊奉丧仪,这下沈家布铺鞋铺等店家也得忙乱起来。
太子崩逝,这下从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到普通百姓都得准备素服,光是宫里的需求就不得了。沈紫薰赶忙打发卢佳到沈家各个铺子里清点黑白素布麻鞋等丧葬用品的存货,一面商号里的掌柜帐房派出得力人选快马赶赴各地进货?另外又要准备送往东宫和礼部的祭礼,又要打点太爷在衙门的用度?
一时两人还真是忙乱,根本顾不上其他事情了。
一直忙了好几天,到第四天,看各色东西都办齐了,宫里家里礼部户部商号里的事情都料理得差不多了,沈紫薰才想起来,周蓦然一直没出现。
这可是破天荒,这家伙,难不成死在东宫了?不可能,他虽说也必须进宫举哀,也不至于不回来见她一面。
沈紫薰一边想着一边回房,刚走上楼道便差点被绊摔个马趴,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人衣衫褴褛臭气熏天地横躺在周蓦然房间门口。
“谁,喝醉了在这里躺尸?”
那人不答,紫薰小心翼翼移动上前,一眼便看见那冰蚕琉璃玉腰牌。
“周蓦然?”沈紫薰脑子里电光火石,立马闪电般冒出一句,“怎么回事,蓦然兄这是死哪里去了,这腰牌?”
这冰蚕玉腰牌不是在闵柔哪里吗?怎么会———那日周蓦然明明没有去栖湘馆,这到底怎么回事?或者,他去了,可闵柔不是闭门谢客吗?这一个个问题让沈紫薰脑子发胀,这几日已经够忙乱了,这家伙还这么添乱。
紫薰想上前踢他一脚,却闻到一阵阵冲鼻子的气味,这什么味道,不是酒味儿,更不是药味儿,这种味道,像动物腐烂的味道。
不,比动物腐烂的味道还要刺鼻。
是死人腐烂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