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廷煜走进倾华殿时,莲花漏正好打到十一,清冷的殿堂上不闻人语,只有一盏幽幽烛火在安详燃烧,青烟细冒雅帝在等他,身边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她在等他的判决结果。
雅帝听到脚步转身望他,沈廷煜抬高下巴谨慎迈步,一点点靠近她:“陛下可准备好了?”
雅帝一呆旋即后缩:“你就这样恨我?恨不得弄死我?”
沈廷煜展笑:“陛下如今贵为先帝,先帝是要好好供养起来的,天下还是陛下的天下,臣不过暂代陛下打理几日,将来时局平定臣自会将天下还给陛下。”
雅帝眼睛发直嘴角僵化,她太了解沈廷煜,沈廷煜对她的恨是真的,所以他不会放过她,这正是他安排她出宫的原因,她已是先帝,不出宫还是先帝,还可保有颜面上的一份尊严,离了这皇宫她便甚么都不是,从今往后只得任他宰割任他决断。
她吐不出一个字,万千情丝化成只嘶啸的兽,绝望的扑上沈廷煜颈间,一口咬上他的颈动脉,沈廷煜本能侧身,一小股鲜血喷溅而出溅上他的红衣,红衣染血血色更深,她却犹不能解恨,十年间的日日夜夜都在脑际回放,他的冷情她的隐忍,她的眷恋他的报复,她的诱香他的反抗,绷住人生的那根弦终于是断了。
一滴血沿雅帝嘴角滑落,她吞下他的血不曾犹豫,譬如她送他诱香并无犹豫。
日夜厮磨当断难断,日夜磨折两败俱伤,谁敢说以血相见的爱不是情深至死?
沈廷煜伸出双手几乎将她捏死:“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下你家一条人命!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下你的一笔情债!你就是不愿放过我是吗?你就是不愿放过自己是吗?”
出招制胜雅帝惊醒,她愤然盯住他两人视线相交,彼此的瞳仁中清晰映出两人的身影,雅帝哭得泪迷双眼:“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就这样恨我?恨不得弄死我?”
沈廷煜蹙眉,烦死了,他甚么都不想管了,各位想怎样都随意吧。
她送他的诱香他至死难离,她送他的屈辱他至死难忘,就这样吧。
而后他下令字句清晰:“近来陛下受惊过度必须静养,鉴于皇宫不安全,臣决定送陛下出宫一段时间,其间一概闲杂人等不得随从,以免影响陛下静养。”
风起吧,云涌吧,他已不在乎仁义礼智信,他如今就想瞧好戏。
南歌生他便生,南歌死他便死,他已布好棋局只等他前来对弈。
沈廷煜闭了殿门:“臣在花涧为陛下备下上等诱香,臣猜陛下大概也想一尝诱香的滋味。”
或者雅帝真的放过他,或者他真的潇洒转身饶过自己,是命也还是运也已经都不重要了。
他只想做他想做的事,他只想过他想要的生活,管他甚么仁义礼智信,这仇他报定了。
空袭后苏即第一时间派出救援小分队,娄靖南亲自带队,队员里有南歌认识的韩左和纪嫣,鉴于是敢死队式的自愿行动,因此只得七个名额,南歌收到消息为时已晚,救援队那时已经离开浮提城在赶往皇宫的路上,因此他不得不与救援名额失之交臂。
南歌心焦:“他们甚么时候离开的?我可以赶上他们,为了姐姐我不能甚么都不做!”
白子辉摇头:“那是不可能的,你太金贵也太脆弱,大家都不认为你能控制住全局。”
南歌的热血被他一句话打回原形,他只是个摆起来好看的玩偶,论真刀真枪没人相信他。
同一时刻花涧,有内侍匆匆来报声音惶恐:“启禀陛下,炽麟的人已经杀到花涧外围!”
沈廷煜似笑非笑,墨色的眼睛里盛满了讥诮:“请君入瓮,要白昙和赤楠守好东南两个正门,西门自在我身后谅他们也破不了楼,留下北门放他们一条生路。”
花涧门高十余丈,秋叶落血片片殷红,娄靖南领兵杀至西门,韩左领一路主攻东门,纪嫣领一路主攻南门,其余人跟在他身后主攻西门,各个门口机关重重,本以为正面进攻可以转败为胜,谁知沈廷煜早已布兵城下,就等他们自投罗网,娄靖南攻进西门时,手下兵士已经折损大半,他眯眼拭血隐约可见沈廷煜兀自席地摞棋子。
他身周的花瓣式神纷乱如麻,一圈圈将他裹得严严实实,花瓣式神是白昙和赤楠的必杀技,锋利如刃带着剧毒,他在数不尽的花瓣式神中举起长枪,衣袖鼓荡内力积聚,长枪甩脱穿破人墙,呼啸着来到沈廷煜眼前,沈廷煜抬指夹住长枪,指间锐气撕破剑气,一寸开外长枪折断,只是擦着他发丝险险划过,最终笃的一声刺进他身后红墙。
远处人潮涌动,近处沈廷煜冷笑,内力催动隔空将娄靖南拖过来:“苏即还没死心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