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府后花园呆了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月移星动,薄雾渐生,夜风沁凉,灌入衣袖,身后树影婆娑,花香盈盈。
易凌瑶漠然的将手中的茶盏放到嘴边,才发觉茶早已凉透,冰冷的茶水入喉,泛起淡淡地涩意。
两人一立一坐,轩辕睿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苍老的声音在墙外响起,沿着空旷的街道回响,穿墙而入,渐渐唤回了二人的思绪。
易凌瑶看了看周身的月影,淡淡开口道:“天色不早了,若是王爷没有什么事,就先去休息吧。”
“你不走?”
易凌瑶思索了片刻,毫无睡意,便指了指天空中的残月,语气极轻,“我想看看月亮。”
顺着她的手指向上看去,一弯下弦月高挂中天,月牙周身是朦胧的云丝,月残星疏,此时的月光并不是明亮的纱白,而是浅淡的青白颜色,落在眸心,冷在心里,看久了,亦觉得戚戚然,不知不觉便升起丝丝伤感。
轩辕睿略带诧异道:“平常人家看月亮,都是等到月中十五,聚在一起看满月,而这样的残月,你喜欢?”
易凌瑶仍是微仰着头,眼神中有杀气漫上,“我讨厌圆月!”
因为永远忘不了,那个圆月的夜晚,叛军攻入宫城,杀伐四起,司马氏一族几乎被屠杀殆尽,江山易主,每当看到圆月,透过纱般的月色,似乎能看到亲人们临死前挣扎的容颜,乳白的月华倾泻而下,却遮不住那满地的猩红,掩不住生命逐渐流失的血腥之气。
圆月,在别人眼里是团圆的暗示,是美好的预兆,而在她心里,却是杀戮的警醒和大仇未报的无奈。那个圆月之夜,那次灭门惨祸,刀光剑影下苟且逃生的迷茫与亲人死于非命的绝望,虽时隔经年,世事变迁,但在她心里早已化成了一道无法愈合的禁忌之殇!
没有问原因,轩辕睿站起身,将外袍解下,替她披在身上,抬头看向那朦胧的月色,“既然如此,本王也在这赏一回残月。”
易凌瑶没有拒绝,望着越来越浓的夜色,突然无来由的问道:“王爷用过剑吗?”
“为什么这么问?”
易凌瑶的眼神开始变得迷蒙,眸心含泪,嘴角却带着诡异的浅笑,“你知道剑刺入血肉里是什么感觉吗?痛到麻木,意识却是清醒的,呵呵……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的流尽,那会是怎样的一种绝望啊?”
轩辕睿轻拍了下她的肩头,怜悯的看着她:“不要再想了,相信我,有些事情永远都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人的绝望往往是因为一直走不出第一次的阴影,总是一次次的回想不能改变的事情,一次次的揭开原本该愈合的伤疤,有些事情是要去讨代价,但不要一次次的惩罚自己,不是你的错,知道吗?”
易凌瑶打了个冷颤,猛然站起身,眼神陌生而戒备,像对着一个敌人,“你知道了什么?还是顾逸风跟你说了什么?”
轩辕睿摇了摇头,安慰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你每次见到残月都是如此难过,我很担心。”
易凌瑶盯了他良久,他没有躲闪,眸光温柔而平静,让人无来由的安心。稳了稳思绪,易凌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浅浅的道了声抱歉,重又坐下。
“凌瑶。”
“嗯?”
“这月亮虽残,夜色却美,那么好的夜色,本王舞剑给你看吧?”
“你?用剑?”她疑惑的抬首看他,月色照在如蝶翼的长睫之上,在脸上投下淡淡地剪影,柔美的令人窒息。
“本王虽很少用剑,但并不代表我不会用”说完,轩辕睿淡淡转身,向身后的空气道:“来人!”
一名暗卫即刻现身,恭敬的立在轩辕睿面前:“王爷请吩咐。”
“把剑留下,你可以走了。”
“啊??”那暗卫一脸迷茫,立在原地没有动作。
“还要本王说第二次?”
暗卫拿手背蹭了蹭额上的冷汗,反应过来后立马解下身上的佩剑,递给轩辕睿,半信半疑的边走边回头。
月色稀,星影疏淡。飘渺的薄雾氤氲在半空,化作丝丝清凉浸润着衣襟,他的表情看的不甚真切,而此时的易凌瑶自己也辨不明,那看不清的究竟是人,还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