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座被称为“榕城”的城市,发生过许多动人的爱情。爱情的开始有时候很简单,一个眼神,一个微笑,或者,一次不完美的邂逅。有时候很复杂,比如金曼,我至始至终分不清她对我究竟是爱是恨。但是在她第一次给我打电话的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心里只有一个坚定的念头——恨不得我死。
爱情和命运一样捉摸不定,这个恨不得我死的女人最后却为我挡住子弹,死在我的怀中。每当回想起与金曼在一起的整场经历,总是让我感慨万千,这个世界复杂得像永远解不开的谜。我到最后才发现,原来身边的一切都离我那么遥远,所有熟悉的面孔都是那么陌生。我可以握住红尘中每一把杀人的刀,却留不住我想要的温柔。
那天晚上台风刮了整整一夜,黑暗中的榕树阴森森地摇晃,我狠踩油门,在狂风中一路飞驰。林文兴和牛魔王对我的嘲弄仍然在心里余怒未消,但一想到金曼又渐渐有些兴奋。对付小姑娘本狼最有办法,顺利的话,今晚一定是个销魂之夜。
途中唐丽打来一次电话,提醒我早点回家,我说风这么大,你想我连人带车被吹成风筝吗?唐丽急了一下,忙说你注意安全,今晚就呆在公司不要回来了吧。挂线后我感到隐隐的愧疚,唐丽大概正站在窗前,眼望狂风暴雨,为我提心吊胆吧?但转念想想,唐丽是我老婆,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一辈子如此漫长,容我半生飘离。
车灯照出纷乱的雨线,四周围绕着狂躁的风雨声,我紧握方向盘,跟着导航的提示终于找到金曼所说的公交站。金曼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我推开车门喊她快上车,在她抬眼看我的那一刻,我清楚看到她脸上闪过的那个鬼魅的表情。
金曼脱下湿透的外套,拿纸巾擦拭头发上的水珠。我把西装披在她身上,问她怎么搞的,台风天气怎么一个人跑到这种荒郊野外的地方?
“有个一起长大的表姐,遇到了很坏的男人,被折磨得精神错乱,住进这边一家精神病院,平时总爱乱跑,正是因为台风来了,更是放心不下,只好专程赶来照看表姐。本来算好了时间可以赶上最后一班公交的,谁知道没等到末班车,却等来一场暴雨。”金曼朝我甜甜地一笑:“谢谢你了,要不是你的话,我可能要死在这里了吧。”
我说傻丫头,什么死不死的,不就是一场台风吗。金曼拼命摇头:“你不知道,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里,真的担心就这样死掉。”
金曼说这话的感觉让我想起一开始认识的唐丽,唐丽经常半夜打电话给我,哭着说什么担心自己突然死掉。我把金曼潮湿的发梢撩向耳后,告诉她别担心,风雨再大,我不也来了吗?她怔怔地看着我,我以为下一步我们就要自然而然地接吻了,但接下来并不像我期待的那么自然,金曼一把推开我的手,显得粗暴和莫名其妙。
她说了声对不起。
在我所有和女人的交往史上,在我看过的所有言情剧里,从来没出现过这么尴尬的情景。我转而问她去哪里,她说宿舍已经关门,学校反正是回不了,你想带我去哪就去哪吧。这话有点挑逗的意思,让我越发捉摸不透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孩。
管她的,就去阿波罗酒店吧。
回程的路上,我有意把话题聊到大学生活,制造共同语言。我说了我如何在班上争当三好生,如何在文学社埋头创作,如何帮扶山区贫困学生。说得天花乱坠,口干舌燥,金曼却始终保持着冷淡的神情,对我的“光辉事迹”无动于衷。沉默许久,我问她你表姐是怎么回事?金曼颤栗了一下,眼神变得异常凶狠。她一声不响地把脸转向窗外,透过朦胧的后视镜,我隐约看到金曼泪流满面。
之后我们都没再说话,金曼一直望着窗外默默流泪。我心里有些毛毛躁躁,今晚真是不顺,先被牛魔王调戏,林文兴作弄,好不容易顶着台风赶来这破地方,又遇到个冷美人。罢了,我想,回酒店再说吧。
开到一段淹水的路面,车抖了抖,突然不动了。我紧张地转动钥匙,车又抖了一下便熄火,直到钥匙都快被我转断了,要命的破车还是一动不动。我靠在椅背上,差点哭了出来。
金曼又说了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