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人情淡薄
母女二人默然相对,眼神交汇,动情处眼眶微红,一行清泪缓慢无声地落下。屋内无人妄言,寂静如死,泪珠落地的声音仿佛可闻。
真正有身份说话的两人却说不出话。
这本来应该是很动人的场景——如果谢瑜不是被满屋子的香火熏出眼泪的话。
谢瑜望着眼前风韵犹存的妇人,一阵无语。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一说来看张氏,众人便是那般表情,也明白为什么她这么久不来请安,也没有人拿礼数来做文章。
因为张氏根本不把她当女儿——
更确切的说,张氏根本不把谢府的任何一个人当做亲人。
她是六根清净的方外之人。见到谢瑜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来这里做什么?我早说过,我与你等,缘分已尽了。”
“……”以谢瑜之见多识广,能言善辩,一时竟然也无语。这屋内又燃着浓烈的佛香,一片明明灭灭的,熏得人眼睛发红肿痛。
两行眼泪便这样应景地掉下来了。
张氏看她这个样子,叹了口气,语气倒是和缓了一些,然而语意仍然坚决:“凡俗有别。”
“我只是来同居士问安的,不知道居士这一向可都好?”谢瑜不知如何应答,半晌也只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客套。
“好。”张氏回得简短。
又是一片寂静。此间主人显然并没有和她抱头痛哭执手相看泪眼的兴趣。
谢瑜隐约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有些荒谬——她起初还有些怕来见张氏,忧虑若是母女天性,谢瑄都能看出她变了,若是张氏也看出来了,她原来扯的大病一场明白了许多事体的借口,可能糊弄不过去呢。
现在倒是不用担心,张氏这样子怎么都不像个和女儿亲近的。
她病了这许多天,又好起来了,然而也无人知晓,除了来寻衅的谢瑶,就只有谢瑄来过她院子。
唐菀觉得自己大概是穿越到了这具身体之后情不自禁地代入了,明明她那样讨厌“谢瑜”,却也觉得有一丝的心酸——
就算这具身体里面的灵魂已经无声无息地换了一个人,也没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关心。或许除了和她同病相怜的谢瑄。
她就忽然对张氏生出了一股怨怼之情——或许这是曾经的谢瑜留下来的自然反应。她几乎能听得见自己心底的呐喊:如果不是你这些年不管不顾,只求自家修行,我又如何至于到了如此地步!然而她到底不是原装正主,那样强烈的愤懑,现在留下来的也不过是云淡风轻的一点点不爽快罢了。
她微笑得从容且自然,却也显然没有说话的意思。
张氏看她无话说,自寻了一本妙法莲华经看了起来。
谢瑜这才明白这院子名字的来历。她看张氏看着书,就如同入定一样旁若无人,也自觉无趣,又枯坐了半晌,看张氏照旧是不理会她,也觉得多说无益,反正以后大概也不很会打交道,不必这样耗时间了。
“我去上一炷香。”她觉得自己和张氏说话时像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这被忽视的感觉讨人厌却又微妙地令人心安。
没有回答,只有规律的木鱼声。
谢瑜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正房的佛主金身用他慈悲的目光看着碌碌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