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府里沸沸扬扬地备办大小姐的出嫁事宜,司徒芸已经不上学了,因为每天要忙的事情太多了,宫里频频派人来太师府,就各种细节进行商议。按规矩,婚礼前袁朗不能来见太子妃了,但是他每天都会差人送花笺给她,用小小的纸片倾诉相思之苦。司徒芸觉得甜蜜,但是并不回信,每次都让送花笺的人回去口头禀报太子“太子妃说到时候自有惊喜”。袁朗的一颗心被牢牢地牵住了,越发地觉得相思难耐,每天扳着指头数日子。
司徒蕊把太子那天的冷淡都记在心里,连带着姐姐也一起恨了。她不能忍受,原本身份一样的一家子姐妹,姐姐因为嫁给太子,就一下子比她尊贵了。她不愿意以后在姐姐和太子面前,人家两个人坐着,而她要站着;而且每次见面,她要对他们行跪叩大礼。像这样连她们的父母亲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尊卑礼仪,她就是觉得不甘心。
凭什么一直以来姐姐都压着她?她哪里比不过姐姐?五年前太子看中姐姐的时候,她不就是因为个子小了点,没能引起太子的注意吗?个子小也不能怪她呀,她年纪没到嘛。现在她长大了,也是美人一个,凭什么前几天在凉亭里,太子还是对她视若无睹?先入为主的力量那么强大吗?太子竟然那么干净利落地把她撇开,他没长眼吗?
司徒慎之坚持要其他六个女儿照常上学,只能在司徒芸婚礼当天放假。这天左先觉讲到了南北朝著名的大才子庾信。他朗声介绍:“庾信早年在南朝梁国为官,那时候他的骈文骈赋用词旖旎艳丽,音韵美妙,达到当时的极致;后来梁国灭亡,庾信滞留北周,诗词风格变得苍凉悲壮,音律沉郁顿挫,既有文采,又见风骨,把南方文学的华美和北方文学的刚健融合在一起,成为南北朝文坛的典范。”
三小姐司徒菀很感兴趣地问道:“他长得好看吗?是不是才貌双全的那种?”
“小花痴,”左先觉看了司徒菀一眼,带着点揶揄的口气,缓缓地答道:“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所以事先查阅了一下。那个时期,的确有人夸他伟岸挺拔,一表人才。”
“有他的画像吗?”司徒菀忽闪着眼睛问,很期待的样子。
左先觉还是略带揶揄地说:“画像里的庾信是一个老头子,看起来可以当你的祖父了。你要看吗?”
司徒菀很失望:“那算了吧。”
左先觉心里想笑,又不想失了师道尊严,就转过身子背对着学生们,然后才偷偷咧嘴笑了。笑过之后自己都觉得奇怪,他很久没有笑了呢,今天到底是什么事情好笑啊?难道是因为他小小地捉弄了司徒菀一把?
左先觉忍住笑之后,转过身来继续讲课:“下面我要从庾信的诗集里面选几首佳作来讲评一下······二小姐,你在干什么?”
“先生,你知道的,我对诗词没有兴趣。”司徒蕊说:“所以我现在就给你画一幅像。像你这样的大才子,一定要趁年轻留一张画像,千万别像庾信那样,等到老得像祖父了才有像,让三丫头四丫头这样的花痴少女失望。”
她的眼神,是恶作剧的;她的语气,是讥讽轻慢的。左先觉盯着司徒蕊,揣摩着她刚说的话,觉得她今天已经不是带刺,而是很毒舌。四小姐今天还没有开过口,但是前几天赞美过他满腹才华,所以现在和三小姐一起被说成是花痴了。
“像你这样的大才子”那一句,司徒蕊说得真是刻薄,令左先觉自尊心受辱,怒火中烧,右手握起了拳头。但是毕竟他是家塾的先生,怎么能对女学生动手?他忍着,思考着该怎么应对。
这时候四小姐司徒茜很委屈地出了声:“二姐不要瞎说,我怎么是花痴?”
司徒蕊语气威压地对司徒茜说:“咦?你前几天不是说,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这位先生的满腹才华吗?这还不够花痴啊?你被先生迷住了,自己还不知道吗?”
“二姐胡说!”司徒茜急得哭出来:“我不是花痴!我没有被先生迷住!”
她说着用手臂抱着头,伏到桌子上,小声呜咽。
司徒菀坐在司徒茜的边上,她心疼地拍着司徒茜的背,严肃地对司徒蕊说:“二姐你过份了!四妹从来没惹过你,而且她还小,什么迷住不迷住的,你别胡说八道。”
五六七三个小姑娘见四姐哭了,都围过来安慰她:“四姐不要哭!四姐别难过了!”
书房里一片嘈杂。这课,是没法上了。
左先觉看看哭着的司徒茜,很不忍心,这丫头一向性格温和,总是谦让,今天更是一点都没做错什么,完全是无辜的。
“三小姐,麻烦你好好安慰四小姐。”左先觉对司徒菀嘱咐一声,眼光像刀子一样从司徒蕊脸上扫过,然后沉着脸走出了书房。
“先生走了,放学了!”司徒蕊叫了一声,就想走人了。
“二小姐留步!”邱俊逸踏进门来:“时辰未到,还不能放学!先生走了,师傅还在!我和左兄是应你们父亲的邀请来执教司徒家塾的,学堂要有个规矩!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他刚才已经在门外听了一会儿了,心里也已经冒火了,他的脾气直,憋不了气,见左先觉气闷闷地走了,他就来收拾残局了。
五六七三个小姑娘听了师傅的话,乖乖回到各自的座位上。邱俊逸吩咐她们自己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