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尘在礼部尚书府上业已有了半个多月,除了见到王萋萋和身边的一众丫鬟,展尘从来没有见过其余人,她每日都在绣楼三楼肄业学习,王萋萋特意替她请了一位先生。那先生本是进京考取功名的秀才,可处境不顺,每次都名落孙山,这先生叫做江惊枝,大约二十来岁,幽州人士,幽州离皇州距离非常远。是以,这江惊枝便一边课读,一边等待下次大比时间来临,于是他便留在了皇州城,教习他人学业果腹。
这江惊枝虽每次蕊榜无名,可学问在皇州城内也是略有名气,王萋萋为了尽早让展尘多习得几个字,便请了江惊枝来教学。
羁旅穷年,黄金燃桂,江惊枝的盘缠正在难以维持之际,不期遇到了这么个机会,顿时喜不自禁,这半月里也是极尽所能的教习展尘。
展尘虽认不得字,但她本是读书人家的女儿,父亲在世也曾经略略教过一些,加上展尘为人聪敏,这半个月的时间里面进步神速,让王萋萋面上带笑,对她越发好了。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倒也送了不少给她。展尘总是觉得不好意思,有一种自己来这里不是当差,而是来享福的错觉。心中总觉得怪怪的。
展尘的预感不错,可惜王萋萋手腕高明,而众奴仆婆子都闭口不言此事,展尘虽有疑惑,也只道是自己狐疑乱猜,胡思乱想。那小姐就是诗礼之家,待人亲厚最是稀松平常。
这日是十二月二十日,展尘起来时,便觉得被子外一股寒气。开窗视之,便见三千琉璃世界,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天空下着鹅毛大雪,搓绵扯絮。
展尘好久没见到这么大的雪了,加上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面都被拘着学习,她又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顿时心里热络起来,见四下无人,略略梳洗了一番,便跑出去玩雪。
须臾之间,展尘便堆了一个雪人,那雪人是由两个圆球组成的,上面小,小面大,展尘以往在山村里面都是拿乡下的小玩意组装雪人的脸,但现如今玉府家大业大,所用之物都得告知管帐的一声,展尘见那没有脸的雪人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思忖片刻之后,忽然一拍手笑道:“有了,我拿笔画。”
展尘急匆匆的跑入房间内,将蘸着墨的毛笔拿了出来,在那雪人脸上点了两点,就见雪人脸上涂上的眼睛慢慢洇开,从那圆点往下流淌,就好像流黑泪一样,展尘心里没了兴致,唉声叹气。
忽听背后有一道声音传来,“你何不用猪油试试呢?”
展尘在这高门大户待久了,也知道规矩,这处住的地方都是女子内纬,断无男人来的道理,展尘也不敢看来人长相如何,微微行了礼,转身便往房间里面走去。
回到房间,展尘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着,心中疑惑是何人如此大胆,居然一大早就往大官家里的闺阃里面跑。
展尘在这二十多天也略略知道了关于礼部尚书家的事情,这礼部尚书有一个妹妹,目前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荣封玉贵妃,这玉贵妃目今风头正盛,虽没有皇后之称谓,但代理掌管着后宫,有了皇后之权。膝下有一子,今年十三岁,陛下甚宠。一随着玉贵妃的荣宠,礼部尚书王凛然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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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萋萋睡醒之后,便梳洗起来,青翠韩梦等一干丫头在内伺候。小丫头跪着捧着盆,王萋萋将手放入盆内,试了试水温之后,拿起帕子沾湿擦了擦脸,韩梦递上沤子,王萋萋涂抹在手上,小丫头退下。王萋萋梳洗毕,坐到了梳妆镜前,韩梦拿出妆奁笑道:“小姐今日梳什么头髻?”
青翠接口道:“今日不比往常,我看梳个飞天髻好了,将那攒珠彩凤簪子戴上,小姐更加光彩照人了。”
王萋萋脸上露笑:“不错,今日不比往常,你们替我好好收拾收拾。”
韩梦斜睨了青翠一眼,说道:“青翠真真会说话,我倒没想到这事。”
王萋萋在镜子当中看着两个丫头争宠,嗔道:“好了,多大点事,你们两个都是我最最得力的丫头,何必呢。”
这话一出,韩梦和青翠立刻张罗着帮着王萋萋梳妆。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王萋萋满意的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笑道:“青翠梳头一绝,韩梦梳妆一绝,两个都是好手艺。”
青翠韩梦立刻笑道:“伺候小姐是我们的本份。”
王萋萋梳着飞天髻,鬓边带着攒珠彩凤簪子,彩凤口衔珍珠攒成的流苏,走路一荡一荡的,更觉妩媚。
礼部尚书王凛然常年待在尚书府,家里大小事务都是交于管家和王萋萋奶母刘英秋照看。这王萋萋的母亲在生王萋萋的时候便难产而亡,是以王凛然对王萋萋爱如珍宝。家中虽有几房妾室,却也没有什么人能够拘了王萋萋去。
王萋萋许配给宸王李梦泽的时候,正好是她姑母刚刚发迹的时候,每次姑母回家,那排场让王萋萋非常艳羡,幻想有朝一日也能像她姑母那般风光。陛下将她许配给宸王的时候,宸王当时风头正盛,王萋萋便得意起来,每次与众家闺秀聚会宴饮之际,必定是露出口风的,将来自己会是如何风光。没成想这宸王殿下的眼睛不知怎么就坏了。王萋萋心比天高,自然不甘于屈居人下,她要当万万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