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机前，他抽空打了个电话给浅浅。</p>
“退烧了吗？”</p>
“还没有，不过应该没事。”</p>
“怎么声音变了？”他立马语气就不对了。</p>
“鼻炎犯了，我有过敏性鼻炎，有点头疼，应该没什么。我以前也总这样，过两天自己就能好。”浅浅自己听不出声音变了没有，只觉得人很难受，说的很无所谓，不想让他太担心。</p>
“那是以前，你现在怀孕了，一定要注意，要听医生的话。”康国深看了一眼手表，又看了看登机口，抓紧时间问：“今天谁陪你去做孕检？”</p>
“本来大嫂主动说陪我去，我不想跟她一起……我等国度呢，她一会儿来接我。”</p>
“好，我要过安检了，有事打电话给我。”</p>
“嗯，那你注意安全。早点回来。”</p>
“好。”</p>
他太忙了，想要他陪一下，好难。浅浅不无失落的盯着窗外看，院子里的花儿谢了一半。</p>
是不是不哭的孩子就没奶吃？她太乖了，连怀孕都想着尽量不要麻烦别人。所有人都认为她这么懂事，不给人添麻烦是应该的。</p>
她想妈妈，想年年。</p>
妈妈回天津了，那一场病让她身体越来越差，难养好。浅浅什么事都不愿意告诉妈妈让她凭添烦恼。</p>
年年跟剧组去了内蒙古，是个挺苦的外景戏，要半个月才能回。</p>
还有谁能想想呢？没谁了，大家都要忙自己的事，根本没多余时间理别人。</p>
做完孕检，国度就依自己意愿把浅浅送到了大院儿。原本浅浅是不大愿意的，不是想要的人陪着，她宁可一个人清净。可国度很坚持，怕没人在身边陪着她心情不好，有点什么事也没人在身边照料，就算是孕初也很重要。这是三哥再三交代过的。</p>
她这人性子软不争，也就这么顺着国度意思过来了。</p>
周末康康学校里放假，康国城接自己女儿顺道把他也一起接了过来。孩子们在院子里玩，浅浅坐在桌子边上看着。鼻塞的厉害，她从包里拿出八仙筒放在鼻子下面闻，刺鼻的味道钻进鼻子里，冲的很，通了一点儿。</p>
奶奶走过来摸摸她的额头，高兴的说：“不烧了，总算是不烧了。这把我急的呀，怀孕最怕生病。”</p>
老人家随国度去了厨房，程靖坐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吃水果，说：“我那时候可没这待遇，除了我自己亲妈，生孩子就跟下了个蛋似的，没人管没人问的。”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感慨一下，她说话一向直。</p>
浅浅对她笑笑，“你一看就是身体素质比我好，我这才开始就这样那样的毛病多，一点儿都不好。”</p>
程靖原本沉着的脸也冲她笑了笑，说：“你啊，命好，有人疼。国深人是出去了，心可还在你身上呢。今儿还打电话给他大哥交代一定要把你看好，买了一堆东西派人送到我们家，国度要的车也安排去提了。我看这架势你要是生了，将来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的雨。”</p>
“没有哦，总麻烦你们送点东西也应该的。”</p>
打点人这方面，康国深一向很会，事办或是不办不急，东西先送到位，一家人，不办怎么好意思。难怪今儿国度这么高兴，一回来就主动说要帮她煎药。油瓶子倒了说不定还得踢一脚的人，也就对这个三哥说的话乐意当回事儿。</p>
院子里几个孩子又为什么争起来了，康家缘护着弟弟和姑姑家的几个孩子，康康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对立的一边，手里还挥着跟树枝。</p>
浅浅赶紧往外去，刚一出门，就听见康康很激动的尖声喊了一句：“你再说我就打死你！”</p>
康家缘大叫：“你敢！我叫我奶奶打死你！”</p>
说完一巴掌就乎康康头上了。康家缘比康康还小一岁呢，一点不带怕的，这一下打的可不轻，康康被打的愣在原地，疼懵了。</p>
浅浅赶紧冲上去护着他，不太高兴的斥道：“缘缘，你怎么能打哥哥呢？”</p>
“要你管！你又不是他亲妈！”</p>
刚巧康国城出来倒茶叶水全看见了听见了，上来就乎了康家缘一巴掌，孩子脸上瞬间出了几道红印。</p>
“没大没小没教养！说的什么胡话！”</p>
康国城对自家俩孩子一向如此，上手就打，都不带多问一句的。</p>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浅浅吓的呼出声，“大哥？！你干什么！怎么打孩子脸啊！”</p>
“一天惯的没个人样儿，不打还留着吗？”</p>
康国城居高临下怒目瞪着自己女儿，怎么看怎么气，全军上下几千好人他都管得服服贴贴，就是管不好家里的两个小崽子。别人孩子都觉可爱，自己的偏偏就会惹他生气，看不顺眼。</p>
康家缘捂着脸大哭，弟弟见姐姐哭了，又见爸爸那么凶，也跟着哭。姑姑家几个小的孙子孙女也吓的快要哭了。大人发火打人，都很害怕。</p>
在一起就没好……</p>
浅浅上前，想安慰几句，“缘缘，我看看你的脸。”</p>
康家缘性格骄纵傲慢，一把打掉，“不要你管！”</p>
什么玩意儿！</p>
康国城气得又要伸手，程靖闻声跑出来，一把推开他，“逞威风滚回你部队去！拿孩子撒什么气！缘缘走，不要理他！”</p>
康国城冲着她背后骂了一句，“你他妈就惯着吧！有你后悔那天！”</p>
俩人进屋又吵了几句，碍于在老人家里，姑姑们劝了几句也就消停了。</p>
两口子从来不对付，嘴里话怎么难听怎么来。浅浅实在不想火上浇油，再怎么不高兴面上还是装作没事。哄着康康玩了一会儿，当着外人，他不说怎么回事，她也就没多问。</p>
饭前国度把保胎药煎好了拿给她喝，是国度亲自熬的她放心，一口气都喝了。</p>
晚上回家，康康一个人在房间里写作业，浅浅陪了他一会儿，期间倒了牛奶给他喝，他没说话，拿水果给他吃，也不说话，闷着头不开心。</p>
浅浅忍不住问：“今天缘缘说什么了你那么生气？”</p>
康康手里紧紧握着写字的笔，用力在本子上压了压。</p>
“告诉妈妈，好不好？不是说好了，有什么事都跟我说的。我们的魔法还在吗？嗯？”</p>
“在。”</p>
“我们的魔法是什么？”</p>
“好朋友。”</p>
虽然康康是大孩子了已经不相信什么魔法了，但他们之间的承诺始终没有变过。康康抬起头看向她，眼睛里蓄满了眼泪，刷刷往下流。</p>
浅浅不忍，把他搂向怀里，“好朋友就要互相信任，把不开心的事告诉对方，是不是？”</p>
康康压着嗓子哭，说：“她说你生了宝宝就不要我了，爸爸也不要我，我亲妈也不要我。没有人要我了……没有人喜欢我……你们把我放在寄宿学校，以后会把我送出国……你只喜欢你自己生的小孩……我是多余的……”</p>
“她胡说，不是的，才不是那样。爸爸妈妈都爱你，就算我不是你的亲妈妈也一样爱你，我生了弟弟妹妹，你是他们的哥哥，妈妈爱你们每个宝宝，你们都是妈妈的宝宝。”</p>
浅浅捧着他的脸亲了亲，帮他擦掉眼泪。康康和小时候性格变化太大了，完全不一样了，内敛也敏感。越来越像他自己的妈妈了，有漂亮的眼睛和好看的下颚骨，像康国深的地方越来越不显眼，但这一点都不妨碍浅浅喜欢他。他是个漂亮，聪明，懂事，也很敏感的小男孩儿。也心地善良，懂得体谅别人。</p>
他说，就算亲生妈妈不管我了她也是亲生妈妈，生孩子很痛，妈妈都是要孝顺的。</p>
也许是学校老师教的，也许是他自己学的。不管怎么样，他的心思正，这才是最好的。</p>
康康眼泪汪汪的看着他，“真的吗？”</p>
“当然是真的。我对你好不好？和别的同学的妈妈比是不是一样的好？”</p>
“嗯，你比他们的妈妈更好。”这句话是康康的真心话，浅浅妈妈从来不凶，会讲道理，比爸爸好多了。</p>
“浅浅妈妈……你要是我亲生的妈妈就好了，我想要你做我真的妈妈。”</p>
浅浅搂着他开心的笑了起来，柔声说：“康康，你以后不要听别人说什么，要学会自己思考。爸爸妈妈从来没有像别人说的那样，是不是？那你生气什么？争论什么？不要理他们的话。我就是你的妈妈。”</p>
“嗯，妈妈，我不想出国，你们别把我送走。国外不好……我怕……”</p>
这孩子太没有安全感，也许国外那几年呆怕了，别人说什么就以为是什么。</p>
浅浅用力抱着他，“不会的，你不愿意的事，妈妈一定不做。”</p>
哄的孩子一整晚都很开心，夜里一个被窝里睡觉，康康小心的摸了摸浅浅的肚子。</p>
“是妹妹吗？”</p>
“为什么你觉得是妹妹？”</p>
“我喜欢妹妹，以后我给她买一个电话手表，我可以在学校给她打电话，我还有很多压岁钱，可以买裙子给她穿。”</p>
“好啊，不过也许是弟弟。”</p>
“弟弟我也喜欢，我把压岁钱给他一半，他喜欢什么都可以去买。”</p>
“你好大方啊。”</p>
“我是哥哥，我应该保护他。”</p>
“康康你真好啊……你也要保护妈妈……”</p>
“好啊。”</p>
医生开的保胎药喝了一周，果然是有效的。浅浅之前偶尔肚子疼，气血虚，也还会孕吐，喝了几副就明显感觉缓解了许多。</p>
下班后司机直接把她送到大院儿里，最近每天都是到这边来，来了第一件事便是喝药，国度煎药，她负责喝完。俩人有说有笑的，总有聊不完的话。</p>
康国城两口子只要一来，氛围就没那么好，他们俩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闹冷战，谁也不同谁说话。一个饭桌上吃饭，都当彼此是空气。程靖只顾自己的孩子。康国城只顾同长辈闲聊，看也不会多看一眼。</p>
没旁人的时候，国度偷偷跟浅浅八卦：“好像是赵徐徐给我大哥生的儿子身体素质不太好，总生病，大哥已经不回家了。”</p>
“你怎么知道？”</p>
“我家那个说的呗，他们平时总一起聚。大嫂知道了，把门锁都换了。你说她是不是情商堪忧，大哥是吃软不吃硬的人，更不会回家了。真傻。”</p>
“别人的事，别多嘴。”</p>
“我也就只跟你说哦！其他人谁都没说。”</p>
浅浅点她脑门，这个妹子，鬼灵精得很。</p>
吃过饭，家里亲戚坐一起也都是讨论各自单位的事，浅浅等司机来接，手机在充电，调了静音，隔了好一会儿，她看了一眼，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人打的，赶紧躲到院子里。</p>
“徐徐？你怎么给我打那么多电话？”</p>
“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医生？”</p>
“对啊，怎么了？”</p>
“我儿子又发烧了，我找不到国城，他手机关机了。这么晚了，我实在没办法了，你能不能帮帮我，我等不及挂号……我儿子都烧糊涂了……我没在天津，临时临刻，也不知道找谁好……”徐徐说着有点哽咽，急的已经哭出了声。</p>
“你在哪儿呢？你别急，我马上帮你联系。”</p>
孩子发烧是大事，烧糊涂了说明很严重，浅浅想了一下，说：“我先把医生电话给你，你就说是我介绍的，让他先给你安排。我这就赶过去。”</p>
浅浅急急忙忙进里屋拿自己的包，不小心跟程靖撞了一下，心下一惊，有点虚。</p>
程靖见她表情怪怪的，说：“你可悠着点哦，撞出个好歹我可担待不起。”</p>
浅浅躲了一下，没敢看她，从她身边闪过去，“没事没事，我先回家了。”</p>
她拿了包出门，给司机打电话催了一下。还要五分钟才能到，想了想，还是返了回去。</p>
康国城在门口跟姑父一起抽烟聊天，见她折回来，笑着说：“落东西了？难怪国深老说你喜欢丢三落四，得给你配个特助。”</p>
浅浅可没心思笑，看了看小姑父，又看看屋子里头，说：“不是，大哥，跟你说个事，你过来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