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娜走的时候,顾希研始终臭着一张脸看着来接她的阿和。此时,景然已经回苏黎世例行汇报工作去了。二人做在客厅,等待景娜将行李收拾完毕。直至景娜拎着行李箱出来,二人都没有说一句话。阿和拎着景娜的行李箱,去楼下先等她,让她好好再想想又什么落下的,或者还需要收拾的。
景娜抱住顾希研,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希研,到现在你都不肯告诉我这六年来发生了什么吗?”
“娜娜,都过去了。”顾希研轻轻拥住她,说:“重要的我在这里,还在这里。”
“你不会一直在这里的。”景娜伸手轻轻抚摸这张不同于六年前的面庞。“你有的你的路要走,并且一直未想过回头。可是我只是心疼你,真的心疼你。你在乎过的,重视过的,从来都没有放下过。”
女人太聪明终究不是好事。顾希研极力忍住因鼻头一酸想要落泪的冲动。不愧是她今生最爱的女人,不枉费她们曾经那般亲近。即使二人六年未曾相见,未曾有过任何联系,她还是能够轻易地读出自己的感受。顾希研绝不相信,景娜的这些话是仅仅依靠自己的生活经验和思维能力分析得到的。她说:“娜娜,那些过去的东西都不重要了,真的都不重要了。你要相信,可以再见到你对我而言已是巨大的安慰。”
“对我何曾不是。”景娜再次拥抱了顾希研后,松开她下楼。
这一刻是多么地似曾相识。顾希研轻轻抹去眼角溢出的眼泪。她无比清楚地意识到,无论时光倒流几次,只要对面站着的那个人是阿和,景娜就一定会走向他。无论她们之间的羁绊如何深厚,只要阿和出现在景娜的面前,她就一定是被抛下的那一个。她从来都知道,但从来都没有办法不难过。
我终究是没有办法做到放下过往,放下你,放下小语。我知道你每一次都会选择你的爱情,就算不是阿和,也会是别人。我清楚我无法以友谊的名义长久地呆在你身边,我对你的爱已经成为过去,但我仍会希望,哪怕只有一次,一次也好,你不是因为阿和来到我身边,不是因为阿和将我抛下。
回忆的阀门再次打开,顾希研知道自己将再次陷入悲伤中不可自拔。无论她有多么不想,她都无力控制这一切。她只能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了,努力地想着她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她想,她应该打扫房间,然后出去跑步。她告诉自己,在出了一身汗精疲力尽之后,她可以暂时摆脱这无力控制的悲哀感。
景然回来时,在门口的鞋架上看见顾希研常穿的那双平底鞋,猜想她应该是在家的。但屋内安静异常,不似有人在家的模样,他忍不住唤了两声顾希研的名字。窗外暮色微暗,他来到顾希研的房间,确认她并没有在房间休息。不安的气氛随着愈渐微弱的光线四散开来,景然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他立刻冲进洗手间,打开浴室的门,看见顾希研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坐在花洒下。花洒虽然没有喷水,但顾希研的左手放在一盆水中,水被血染成微红色,和她身上的白衬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景然慌了。他抱起顾希研来到客厅,不知是该先包扎伤口,还是应该先打急救电话。他一时想不起国内的急救电话,慌张地取出纱布。他的手抖的不成样子,根本没有办法将伤口包扎好。那一刻,他第一次在心中祈祷,向他所有知道的神祈祷:顾希研,千万不要有事,千万要好好地活下来。佛祖、基督、上帝,如果你们真的存在,请帮帮我,也帮帮她。他第一次希望自己是信教者,这样他可以以自己的所有虔诚去祈求。
顾希研幽幽地睁开眼睛。她坐起身,从景然颤抖的手中拿过纱布,口手并用地包扎伤口。
景然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心情由之前的慌张变成愤怒。他说:“你不是第一次?”
“是的,只要控制的好,不会轻易死去的。”顾希研轻描淡写地回答。
“顾希研,你怎么可以对自己这么不负责任!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没有控制好,你很有可能……可能……”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是,我应该向你道歉,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她冰冷的语气终于让景然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他尽量调整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和。他说:“顾希研,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害怕,我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顾希研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起身想去房间将衣服换下,却被景然拉住。他说:“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呆在这里,你现在的状态我不放心。顾希研,让我呆在你身边,好好照顾你。即使只有两三个月,也请让我呆在你身边。我可以带你去苏黎世,或者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地方。”
“如果我不答应呢?”顾希研冷冷地反问。
景然的眼神立刻变得锐利,声音中的温柔也被收回。“那么,我会将今天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诉姐姐。我会用尽所有我能想到的办法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利用姐姐也好,利用阿和也行,甚至以半强制的方式将你送到东京,让她24小时好好看着你也不是不可以。顾希研,你应该不会希望姐姐为你操心吧!你应该不会想要她用尽心思问出你过去六年前和小语的故事吧!”
“你知道小语?”顾希研惊讶地看着景然。
“我和贵公司有业务往来,你的谣言传的那么难听,我公司也有八卦的人参与其中。”
“你知道多少?”
“只知道她叫小语,你们从高中后便是好友。”景然见顾希研暗自松了一口气,再次开口威胁:“顾希研,你需要好好休息。如果你执意不肯答应,我不介意从小语的口中了解你的过去。”
“我去请假,和你去苏黎世呆两个月。到时是冬天,我有很多事需要处理,不会再开这样的玩笑。”在景然搬出景娜时,顾希研就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她想瞒的,从来只有景娜一个人。如果她知道了自己的事,一定会立刻从日本赶过来守着自己。尽管她才刚回去半个月,尽管阿和可能会不开心。
景然会在下旬回苏黎世,他要求顾希研在这之前必须请好假。顾希研起初并没在意,抱着拖过一日是一日的消极态度面对。直到景然替她办好签证,给她买好机票,她才知道自己又一次被他逼至退无可退的境地。
顾希研坐在电脑前发呆,想着自己应该如何开口请假才不算唐突。她一点也不想请假,但也不想让景然惊动景娜或者小语。虽然她和小语又三年未见,未有任何联系,但她是她三年前生活的见证者之一。小语知道自己因景娜将自己折磨至什么样子,知道自己遭受怎样的不公,即使这不公有她的参与。景然会开出什么条件和小语交换,顾希研不知道。但她了解,无论什么条件都是小语无法抗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