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吴子博叫醒了吴子栋,两人吃完了饭便一块赶往周家,到了大路上一个往店铺的方向走,一个朝周家宅院走。
好在周家宅院并不难找,顺着吴子博的消息走过小巷尽头便是。
只见面前是一扇不算很大的木门,上面雕镂着花样,至于周宅看上去也不过是个四合院的民宅,砖木瓦房。看上去虽朴素,但是细细看那些雕镂的花样倒显得华丽,但比起前世她为陈家挣来的宅子就差的远了。
连中农户的家宅都是如此,更别说吴子栋家那几间破屋了。
没有多看,她赶紧上前走到门里。看门的是个五六十岁的大爷,一见到吴子栋脸色就有些难看。
吴子栋心里纳闷,算不准对方跟自己是什么关系,扬起一张笑脸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对方不冷不热道:“吴家少爷来了,老爷可等您好些时日了。”说着小眼睛还在吴子栋身上上下下打量了,带着轻蔑不屑。
吴子栋刻意忽略对方的恶意。
“真是对不住,前些日子我伤到了脑袋,大夫叮嘱一定得好好休息。便在家歇息了几日,此事也是告知了周老爷的。”
那大爷却不耐烦听她说话,只朝着里摆了摆手:“老爷现下在前堂呢,赶紧走。”他就不爱见着这小娃娃,年纪轻轻当了个马夫牛气朝天的,每次见到他都是昂着头,不知道的还有他是周家少爷呢。
柳梦娴前世是个生意人,讲究待人和乐,打人不打笑脸人。也不知道这吴子栋是怎么招惹他了,竟一副赶苍蝇的样子赶人。
她索性也没再客气,收敛了笑容径直往里走。
“公子有所不知,去年收成不好村里的人都在紧着肚子,我们四家也是难啊。只怕公子的要求小人难以办到。”周老爷心里苦啊,一千石粮食!他们家哪有这么多,即便有也不能给,给了别人自家喝西北风啊!再者说这位英国公公子虽身份尊贵,但早有人下了命令函山村粮食不得外借,那位下命令的人才是真正的贵公子。
所以宁愿冒着得罪人的风险,也得拒绝!
赵彦衡端着茶杯细细品尝没有说话,举止姿态优雅。这是江南上好的碧螺春,竟然能在这小地方尝到。他旁边站着两个小厮心里就不高兴了,他家主子为了这点军粮走家挨户的,偏偏这小地方的人吃了豹子胆了,没一个肯借的。
当下脸色不高兴,冷哼道:“你家虽说田亩不多,好歹也有五百多亩地,每亩十斗粮食,每年产量一千石绰绰有余。”何况近几年风调雨顺,产量只多不少。这些人睁着眼睛说瞎话,分明就是不借!
周老爷听了那小厮的话,心里更是叫苦不迭,早知路上遇到这贵客就应该扭头就走,如今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可如何是好?
赵彦衡表情仍是不变,前世拜庆阳王所托曾来周家借粮食也没有借到,最后气地摔了杯子。如今回头再看,前世里太子有个得力心腹是平阳知府,而这函山村虽是庆阳和平阳的边境,但却隶属于平阳,想来那平阳知府早早地便已投靠了太子。
穿过游堂走廊,便看到大堂里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头戴巾帽,身穿一袭以绢制成的布衣,站在下首脸上陪着笑。在他前面上方正坐着一个歇蓝绸衣的公子,面容清秀,坐姿随意,脸上阴沉无一丝笑意,察觉到有人来抬头看了吴子栋一眼,那眼神深邃如海,让人看不清其内心的想法。
吴子栋莫名心里一凉,身子跟着颤栗,不敢再看忙低下头去。
“周老爷。”他向那中年男人行礼,周老爷现在正是心内焦急的时候哪有功夫理他,只摆了摆手让他起来。吴子栋也识相,自动退到一旁让他们商量。
赵彦衡看到来人喝茶的手便是一顿,然后紧紧握着茶杯,青筋泛起,看着角落里的那男子前世的记忆再次一点点泛起。
新皇登基,对异敌大下杀手,原本与他争夺皇位的庆阳王在回封地的路上被刺杀,身为庆阳王得力助手加心腹的他也不能幸免。那天正是阴雨绵绵,记忆里那场雨下了好多天,仿佛一场洗礼冲刷掉旧日的一切。京城的地牢连日潮湿阴霾,空气里漂浮着酸臭腐朽的味道。一个穿着绸衣,上面绣着精致花纹长相不菲的男子来了,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水,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皇上说了,看在英国公往日衷心的份上留您一具全尸。”英国公在新皇登基后的第三日便已被抄家,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如今也只剩下他了,连个血脉都不留,这新皇当真心狠。
端着那汤水时,赵彦衡的内心比他想的还要平静,这一天终于来了。成王败寇罢了。
可以说,前世里亲手送他死的人可不就是眼前这个人吗!同样的眉毛,同样的眼睛,只不过一个小人般的得意,一个恭敬顺遂……
赵彦衡冷笑。前世里的结果成王败寇他不怪谁,但是见着这个人便想起那小人得势般的笑……心里顿时就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