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日从宫里回来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过了明面儿的两个人联系的也日益频繁起来,亦或者可以说是顾柘单方面的开始频繁送东西,吃的喝的玩的一应俱全,想必之下褚玉回应可以说是颇为稀少,往往是那边儿送个三五次她才勉为其难的回个礼,且大多还是自己制作的花茶晒干的树叶书签这类不值钱技术含量也不好的东西。好在顾柘不在意,他原本就也没指望小姑娘能送给自己什么,与他而言,她本身就是上天赐给自己最好的礼物,无需其他。
这天晚上,褚玉再一次的从面目已经有些熟悉的小丫鬟手里接过一个更加熟悉的檀木盒子,两个人如今都有了传递各种物件儿的专用丫鬟小厮了,有的时候想想褚玉都觉得家中长辈对她实在是太过优容,这要是放在其他那等注重规矩的人家,还不得早在发现的那一刻就开始大整顿然后该丢的丢改扔的扔么?
见褚玉收下盒子那丫鬟就准备离开,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何主子会喜欢上这么一个天真的小姑娘,还让她一个暗卫来褚家做一个最普通的丫鬟,如果说从前她的生活里充斥着刀光剑影,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如今她的生活就是被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给包围了,目光所及之处能看到遇到的最大的事儿就是哪个不检点的丫鬟被某某老爷看中提了通房/妾室,日子过得太过安稳无波澜,冬青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就要丧失了作为一个暗卫最基本的警觉了,将来就是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待掀开帘子被外头的冷风兜头一吹,冬青那原本对屋内的熏香给整的晕晕乎乎的脑袋总算是有些清醒了过来,罢了,还是先听主子的话吧,丧失了其他本领没什么,起码还能活下去,要是丧失了忠诚,那就当真是在找死了。她那位主子,可不是那个在人家小姑娘面前表现的那般美好高尚,善良到走在路上见到乞丐都要丢几个铜板的主儿。
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怖的往事,在丫鬟中素以大方淡定闻名的冬青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当下这脚步也迈的更快了些。
褚玉则是小心翼翼的将盒子内的物品取出,放到自己的梳妆盒里,然后把自己做的那个肥鸭荷包放了进去,这样明早冬青来取盒子的时候就能顺带着给拿回去了——
这样既能达到目的把东西送到顾柘手上,还能不叫其他人知晓,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履行了自己当初的承诺,褚玉觉得自己真真是越来越聪明了,看了看墙角的西洋钟这会儿已是亥时了,是时候安寝了,将檀木盒子盖上放置一边儿,褚玉摇响了梳妆台旁边儿的小铃铛。
很快,几个大丫鬟鱼贯而入,手里头各自端着洗漱用具,伺候着褚玉休息后放脚步轻轻的退了出去。
饱含着褚玉心血的荷包也于第二天一大早飞到了顾柘的手里。
顾柘低头一瞧,这鸭子绣的,可真是传神,别人说是鸳鸯他都不信。
与此同时这新年也就在两个人的一来一往中逐步的逼近了,兴许是看在这场亲事是自己亲自所赐的份上素日多有多关注,当然更多的人相信皇帝是看在顾贵妃的面子上,今年除夕祭天的时候,景宁帝特意多问了几句顾柘,意思大概就是成了亲的人了以后可不能再这么混日子了,待开年后就来金吾卫吧,别的不说一个侍卫还是当得了的。
消息传来人人羡慕,谁人不知这金吾卫实际上就是皇帝自己的亲卫,进去的大多都是勋贵子弟,且还的是的脸的,家世略差些的都进不去。试想你都在皇帝面前混了个脸熟了还愁将来没有出路么?
更有甚者跑到顾柘面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笼统意思就是靠个女人呢发迹算的上什么,有本事就自己真刀真枪的干,不管是文状元还是武状元但凡能摘得一个他们这些人今后也算是心服口服,绝不再说半个不字,结局当然是被一顿胖揍,皮青脸肿的回了家还因为是自己主动挑的事儿不好找人麻烦,只得硬生生的咽下这口气,其中憋屈自是不用提。
就连褚玉这边儿都听到了些风声,道是承恩侯世子十分骄矜,仗着皇上的宠爱简直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还将敢于直言的石尚书家的公子给打的破了相,如此种种,实是令人发指等——
至于传消息的,当然是褚玉那个好不容易因着那天被顾柘当众落了面子躲在院子里闭门不出了快七八天的庶出长姐褚清。
过年一家团聚的时候还一副羞惭不已立志痛改前非的模样,不知是又得到了什么好消息,还没过十五整个人如今是又抖起来了。褚玉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人为何就爱在自个儿面前炫耀,她一个在嫡母手下讨生活的庶女见天儿的跟嫡母唯一的闺女别苗头,这不是飞蛾扑火,上赶着找死么?
康氏性格刚硬,就是褚玉这个亲闺女儿也不好昧着良心说其性子好,然每次想起这个褚玉都会觉得母亲她还是很宽厚待人的,褚清都表现出这么明显的不喜她了,也没怎么为难她,该给的也都给了,当然那些褚清觊觎的不该是她的是绝对不会给的。凭你怎么闹去,不给就是不给!
自个儿要是能学到母亲管家治人方面的十分之一今后也就不愁了,褚玉叹气,明明自己就是她生的,怎么差距就如此之大呢?
刻意姗姗来迟的褚清甫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褚玉叹息的模样儿,心里得意,当下这头也昂的更高了些,命好托生到嫡母的肚子里又如何,从小到大占尽了父亲兄长的疼爱又如何,这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她可是没自己投的好,嫁了那么个绣花枕头,看着没二两肉的模样竟然也进了金吾卫,还敢放任身边儿小厮打人,将来惹出事儿来她这个妹妹怕是哭都没地儿哭去。
似是已经看到了褚玉将来痛苦落魄的模样儿,褚清只觉内心畅快之极,连上头褚老太太叫了她几声都没听见。
康氏皱眉,到底是庶女,好生上不得台面,当下刻意高了些声音道:“清姐儿,祖母叫你呢。”
褚清这才有些回过神来,连连告罪,早在她看不惯嫡妹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辈子嫡母都是不可能真心对待自己的了,姨娘倒是事事为着自己着想,奈何身份太低往往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如今褚清也算是对府上的局势有所认清了,知道自己能有所依靠的只能是祖母了,结果也是可喜的,祖母已经答应替她寻个好人家了,只想一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够爬到那个素来骄傲自大的嫡妹头上,褚清觉得自己就是做梦都能笑醒。
这人怕不是得了失心疯吧……时不时阴惨惨的笑一阵,褚玉看的只觉自己后背发凉,看来以后她还是离这人儿远些吧,原先不过是爱争抢好胜些,怎么今个儿看来这脑子都像是出了问题。
其中答案到正月初八终于揭晓了,原是祖母出面给她定了门好婚事,二叔父同僚家的小儿子,年纪轻轻已是举人出身,就等着明年下场了,不少师傅都道只要不出意外定是能拿个名次回来的。
——这确实是门好婚事,低调实惠,看着除去个举人身份没什么可出彩的,可实际上却是大可有为。但凡家里肯帮些忙,将来这升迁机会还是很大的。
换句话说,只要那位同僚家的小儿子不是烂泥扶不上墙到最后都能混个不错的官职,而作为“伯乐”家人的褚清自会过的很是不错。想来人家家里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一举两得的事儿何乐而不为?
只褚玉不懂,她褚清怎么就乐成这幅模样找不着北的模样了?
不知道还以为是要进宫当娘娘去了呢。
凝神瞧了半天儿褚玉脸上的表情,褚清终于开了口,“妹妹身份贵重,当然不懂我们这些庶出的女子的苦楚,你姐夫家里也是个没权势的,除了会读书其他方面可以说是一无所长,将来到了官场还要请妹夫多加关照的好,到底有个爵位,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比的。”
这下褚玉就听出些滋味儿来了,当下就笑了,她这场婚事就是再不堪,找的夫婿就是再扶不上墙,也不是她褚清可以说道一二的。
不就是想说自己如今虽嫁的低他日却是有大作为的,不像她,夫婿纨绔不知上进,除了个世子的空架子甚么都没有,待到将来,谁求谁还不一定呢。
这话说的,褚玉摇摇头,真是叫人不知说些什么的好。也头一回叫褚玉懂得了有无一个眼界开阔学识渊博的长辈教导的区别
进士能登天不假,只那也是需要时间机遇的。
君不见新科进士三年一批,数十人之众,最终能入主内阁的几十年才出一个。大多数人都只是平庸的过完了自己的一生。
奈何她这位大姐姐,心比天高,还没嫁过去,就做起了首辅夫人的美梦。
褚玉当下就回了句:“那是当然,庶姐夫若能有幸外放,又有幸回京,还望姐姐提醒我几句,否则这至少十几二十年的,我这记性又不好,保不准哪天儿就给忘了。”
瞧着褚清那张青青白白、似是被人打了一拳的脸,褚玉的心里别提多痛快了,别说顾家还没没落,就是没落了又如何,她父兄得力,家族权重,腰板直的很,每日里锦衣玉食的伺候着,不比她褚清熬个几十年还前途未卜好的很?再者她还就不信得罪了自己,得罪了母亲,跟得罪父亲也没什么区别了。没了自家的助力一个小举人又能翻的出什么风浪呢?
难不成她还真当自己的那位夫婿又那等通天的本事儿能不依靠任何人扶摇直上不成?
这等人不是没有,每年都有,只是她找的那位定然不会是。
说句不客气的,真有那样的本事儿的人,看不上她褚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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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很快就来到了正月十五的这一天,上元节是大楚最为隆重的节日之一,盛京城的上元灯会更是举国闻名,就是平日里管教子女再是严厉的父母亲这一天也准许其到街上游玩,女孩子也不例外,寒冷也抵御不了她们的热情,纷纷披着五颜六色的披风狐裘下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