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队心事重重地坐在书桌前，眼前的文件堆成一座小山。
可能是心理作用，李队有一瞬间觉得这些卷宗好像一座沉重的壁垒，缓缓压过来，把他和办公室外的人世吵杂隔离在两端。他伸手取下一卷打开，那些现场照片里的血腥狼藉，每一个受害者都是一条无辜的生命，触眼所及满目疮痍：亡者个个死状惨烈，即便是他一个做了二十多年老警察的人也接受不了，——上面下了命令，案件过于特殊，不可以外泄受害者的情况。
也幸好没有泄露，李队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不然流言蜚语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接连几个月的连环案件把这个老警察熬得心力交瘁，一个四十出头的人活得跟年过半百的老头似的。
他们一开始推断是同一个杀人犯连续作案，没想到林方涛的出现给案情带来了新的转机。嫌疑人的层出不穷，这个案子竟然有发展成为模仿杀人案件的潜质。
到目前为止，已经发生了三起命案，死者都是女性，年轻漂亮，凶犯下手之毒辣让人难以想象：这个叫做任流萤的女明星是第三个受害者。
王长野撞见的这名嫌犯叫做林方涛，现年二十七岁。检测结果表明，任流萤肚里孩子的爹就是他。
跟传说里一样，本市原来的确有胡吴魏金几个大家，但年代久远其不切实际的故事都没传承下来，脱去了大神的外衣，只剩一些名声；倒是林家是半路出家，凭敢打敢闯的干劲创立了卓兰市当地著名家族产业，林方涛便是他们家中独子。
这个林方涛对娱乐圈一直很有兴趣，年纪轻轻同时是《玉玲珑》和《毒琉璃》两部古偶仙侠电视剧的编剧兼导演。
警方之前曾经怀疑过男女主角，也就是洛铭和任流萤的关系。因为连任流萤现在住的地方都是特意选在洛铭家附近，但没想查下来，其实是林方涛给她租下供两人幽会的别院：也就是说被王长野撞破的案发现场，不仅是洛铭家附近，更是任流萤家的楼下。
林方涛当晚带了许多纸钱和给死人用的物什，都是打算烧给任流萤的。如果王长野当时再细心看下，估计会心疼死，那堆东西里从香奶奶最新流行款包包到各式腊梅的顶配款保养品一应俱全，——想必是他心怀愧疚想要补偿九泉之下的任流萤的。
“林方涛还是不承认是他破坏尸体的？”
副队正从外面走进来，低头看材料，没注意到队长阴晴圆缺的脸色：“嗯，他只承认自己是错手杀了任流萤，说之前都是在拍戏过程中与任流萤接触，而且都是正常交流。”
李队保暖杯呷了口水：呵，正常交流能交流出来一个孩子？阿波罗男子医院和各大医院妇产科都需要这样专治不孕不育的人才。
“另一个主演洛铭呢？”他问得详尽，尽管警方已经认为洛铭没有杀人动机，但是该调查的人还是都得调查清楚。
“任流萤倒是挺喜欢洛铭的，不过洛铭对她没什么热情，她可能不知道洛铭的对象是陈镜知，然后才被林方涛的攻势打动了吧？这两人在片场除了对手戏基本没有互动，感觉洛铭他应该没有什么嫌疑。”副队也挺八卦的。
任流萤一案，警方曾第一时间把洛铭列为凶案嫌疑人，却在调查时撞破了洛铭和陈镜知的事，他俩的同性关系导致洛铭与任流萤关系一直冷漠，倒是间接把他的杀人嫌弃洗清了。
李队仰头：“他的不在场证明？”
“洛铭在七月十日就提早录完了自己的部分，后期用来合成影像。”副队抬起头，确信李队这样的老年人能够接受这些新奇词汇，“十四日晚，洛铭的不在场证明是一个品牌的发布会，他是嘉宾。取证组拿到了录像，鉴证科会核对当时在场人员的录像，用来确定他的不在场证明。”
李队点点头，示意副队继续林方涛的部分。
“七月十四日电视剧杀青，林方涛和任流萤在片场发生争执，场务和助理们都能证明。”
“林方涛交代说是任流萤自己尾随他去的枫丹白露。两个人在小包间里单独相处了半个小时，因为要不要把孩子打掉这件事情再次发生争执。推搡间发生了意外的，任流萤摔倒在茶几边，一下子昏了过去。根据林方涛的陈述，他当时摸了受害者的呼吸，说是看她没气了，一个害怕就赶紧夺门而出。”
“这么说，他认罪？”
副队嗯了一声：“不过事情远没那么简单。法医检验报告里说有二次伤害，任流萤的死因是有人用重物敲击她的头部，导致其颅骨骨折后的窒息死亡。而林方涛说的案发现场是包间，跟任流萤最后停尸的拍摄现场，相差很远……”
李队眉间颜色一淡，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嘲弄起来：“也就是说如果林方涛的口供是真的，他在任流萤晕过去之后就离开了房间，反而说明真正导致任流萤死亡的人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