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宫最冷的地方，当属龙王的寝宫。
这里的一切用具，除了蒙着厚厚一层冰的，就是直接冰做成的。冰块比海水轻，还容易连着冻上流动的海水。龙王的寝宫里冰块的维护，算得上是龙宫日常开销的主要来源。
楚翊穿过重重帷幔，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四周皆是冒着寒气的冰块，龙王却仅着一件单薄的常服。他坐在一个冰雕的椅子上，面前是一具厚厚的水晶棺木，里面躺着一个貌美的年轻女子。她的身上穿着一条和龙王的常服花色相近的裙子，一头黑发乌黑亮泽，皮肤吹弹可破。如果忽略四周冰冷的环境，倒像个在夏日里小憩的人族姑娘。
可惜她已经走了五百年了。
把人带到，侍从安静地离开。龙王头也不抬，只凝神看着棺木中的女子。楚翊向龙王和往常一样默默走过去地跪在棺木前。
龙王这才抬头看他一眼，不轻不重道：“来了。”
“儿臣给父王和母后请安。”
“你娘好久没见你了，给她讲讲你最近的情况吧。”
“是。”
其实有些事情如果从小就做，也不会觉得奇怪了。楚翊早已经习惯了这样对着空气聊天。
再小一些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母亲早已过世。只当她嗜睡。他曾经十分埋怨父母对他的不闻不问。后来知道了母亲离世，也就慢慢懂了父亲的心境。
毕竟比起爱人离去，还是自欺欺人来得容易。哪怕以后终日寒冬，岁月静止。
楚翊把最近学堂学的东西和自己练的剑谱讲了一遍，然后想不出合适的话题了。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龙王又盯着爱妻看了一会儿，才对楚翊道：“最近在练什么？”他其实根本没有听楚翊讲话。
“清河剑法。”
龙王冰封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走吧，出去练给我看看。”
学堂不允许佩剑，楚翊来龙宫也没来得及带剑。龙王年轻时也是个好剑的，他领楚翊去了自己的藏室，让他挑一把。
楚翊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看直了。
这一屋子的几百把剑，从剑柄上的印记来看，皆是名家所铸。除了常规的男子用剑，也有不少款式各异的。他按照自己的习惯选了一把偏重的玄铁剑。
清河剑法其实原本是为女子所设计，招式也都十分轻盈。但楚翊力气大，加上他对剑法有些自己的理解，所以也没有刻意换成偏轻的剑。
被叫来讲自己的近况是常态，但龙王却很少看他练剑。
龙王对他的选择不置一词。两人来到院子里。
楚翊开始还有几分紧张，毕竟他拿到这本剑谱到现在也不过六天，而且现在用的还是自己不熟悉的剑。
从第一式入门的招数开始，他比划了几下，找到了感觉，剑法立即流畅了不少。
舞剑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楚翊使到最后一式，正好是他方才在植物园被卡住的地方。这次也不意外，楚翊停下来思索。
就见一旁的龙王猛地出手，他未拿剑，只用左手，但一招一式十分狠辣，直击楚翊命门。
楚翊明白过来，用清河剑法的招式和他过招。
以前龙王都是在一旁简单的提点几句，算来楚翊还是第一次和父亲过招。楚翊招式沉着，心下却不断冒冷汗。这还是他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和一流高手的差距。何况父亲只用左手，明显没太用力。
龙王有意引导，楚翊眼前只见剑光闪烁，等回过神来时，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练到了最后一式。
两人又过了几招，龙王率先收手。
楚翊觉得自己没出几招，只得悻悻然地收手。
“平日无事，可以多去军队转转。”龙王道，“缺了实战经验。虽然剑法使得过得去，但和人对上就全是破绽。”
父亲对他向来严厉，言语间从未有夸赞，一句“过得去”其实已经算是极大的肯定了，而且还准他去军营和别人过招，楚翊当下有些激动：“谢父王。儿臣以后已定多去军队找人切磋。”
龙王还是冷着脸：“不要高兴得太早。切磋间受伤难免，别下次来就是缺胳膊断腿的。”
楚翊见他言语间有少见的关心，心里更是高兴，便把自己想的说了出来：“今日得父王教导，感觉收益良多。以后我还能找父亲练剑吗？”
“修行是个人的事，别来烦我。”龙王一口回绝。
像是一盆冷水浇下来。
少年低着头，有些瞬间的不知所措。
再抬头时脸上已经变成了和他父亲如出一辙的淡漠表情：“是儿臣逾矩了。今日受益良多，有些得意忘形了。还望父王不要在意。今日已经叨扰太久，儿臣还请先行告退。改日再来拜访父王母后。”
龙王摆手：“走吧。有空多来看看你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