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翊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
他无法解释自己当时看见那姑娘心里异样的感觉,后来听见她叫他修璘,才想起那个女孩和以前大哥身边的一个侍女画屏长得一模一样。
大哥身边的侍女不算多,但也不会少。他平常没注意过这些,之所以记得画屏是因为她是大哥一次出海历练时救下的一个落难的鲛人。大哥虽然心善,但这么多年救的人,只有画屏是带在身边的。
算来画屏来龙宫已经有三十年,楚翊近年去找修璘,却没有见过她。
楚翊在北海呆了一天,回家的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去找修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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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翊到了修璘府上,门童并未像以往一样将他迎进去,只恭敬地请他在前厅候着,自己进去通报。
楚翊依言坐下。眼睛盯着墙上一幅字画,看起来似乎对其极为感兴趣,神识却早已越过院内几个结界向内探去。
修璘的院子看起来和往常无异,几个侍女正安静地低头洒扫。只是屋子外设了个极厚的结界,把内外严严实实隔开。
这个结界设得极巧,只要外界有神识试探,里面的人立马便能感受到。可惜这个结界设在水里,却无法阻挡流动的水波。楚翊试了几次,把神识减到最小,变成一滴水珠,混着暗流进去。
只见修璘坐在主座,手里把玩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小刀,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一如平日的温润如玉。他的面前,几个侍女一字排开,粉面低垂,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
楚翊还没来得及细看,眼神就和修璘对上了。楚翊心下一惊。
修璘皱眉,似是不满他的莽撞,便端起了兄长的架子正色道:“小翊,不得胡闹。”
楚翊偷窥被逮个正着,不过他也不是第一次来,面上也不见羞窘,只传音道:“这就被发现了。大哥果然厉害。”
“你倒是越发没有耐心了。竟是一会儿也等不了。”
“久坐未免无趣,自是要四处逛逛。”楚翊含糊道。
“罢了,先进来吧。”修璘扶额。又对一旁侍女道,“都先下去。”
另一边,一旁的粉衣侍女正在给楚翊倒茶,就见面前一阵风飘过,先前聚精会神地看着字画的人不见了,只留被风漾开的一室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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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翊一进门,便看着修璘手中的匕首道:“握柄偏小,装饰太多,这把匕首倒不像大哥的。”
“以前一个朋友的。”修璘神色未见有异,只轻轻把匕首放下。
楚翊走过去坐下,拿起匕首细看,看起来随意地问:“现在不是朋友了?”
修璘面无表情:“她几年前已经过世。”
匕首做得极为精致,银丝镂空,上面是繁复的海棠图案,点缀着大大小小的红绿宝石。匕首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岁了,上面积了一层薄薄灰尘。
楚翊除了知道自己出生后娘亲便去世了,其实还并未真正经历过身边人的生死。他一时有些懊恼自己的莽撞,便立即放下了匕首:“抱歉。”
“无妨,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朋友。”修璘状似无所谓道。
他面上淡然,但还是用手帕小心地将匕首擦拭了一番。他手上的动作未停,“小翊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楚翊直言道:“我前天在鹭川见到你的侍女了,叫画屏。”
“她,”修璘正用手帕将匕首包好,手上的动作一顿,“现在可好?”
楚翊摇头:“浑身是伤,像是从刑堂里出来。脑子也不太清醒。看着我一直叫你的名字。我觉得奇怪,给她留了几颗宝石。”
修璘未接话。
“大哥合适放她出府的?”楚翊问。
“有些日子了。”修璘把包好的匕首放进一个盒子里,“她攒了钱赎身,已经有十年了。”
“她自己赎身?大哥倒是心善。”
“当初买她回府本来便是为了帮她。她既然想走,我自然没有留的道理。”
“那就奇怪了。”楚翊想不通,“她还一直念着你。”
“念我?”
“嗯,一会儿说想找你,一会儿又说让你走。含含糊糊的,我没听清。”楚翊当时看她自己拉着自己袖子叫修璘,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没想那个女孩立马浑身发抖,蜷着身子向后挪了几步,环抱着双臂直摇头。
“离府的时候倒是好好的。怕是后来遇上了什么事。”修璘放好了匕首,从案上拿了茶壶,亲自给楚翊倒了杯茶。
“大哥知道我不喝茶。”楚翊道。但还是接过,放在手边,“可为何她偏偏念着大哥的名字?”
修璘失笑:“她念着我,我如何知道?”
“那先不说她。”楚翊收起之前散漫的神色,看着修璘正色道:“大哥今日府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修璘单手拿着茶杯,认真品茶的样子:“不过几个丫头不懂事罢了。”
“大哥的头发断了几根,也是这个原因?”楚翊立马凑到修璘跟前,一手挑起修璘几缕未束起的长发。修璘一头乌发极为光泽顺滑,可惜左侧几缕碎发断掉了一半。
修璘一怔。自己这个弟弟看起来大大咧咧,平日却极为心细。但修璘没想到自己不过断了几根头发,楚翊一眼就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