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给刘伴溪思考人生的时间并不多——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忙的要死,没那么多闲工夫想什么有的没的。这是刘伴溪穿越之后的第一个新年,对她来说异常重要。
在刘伴溪的印象里,年味儿只存在于小时候。她一直记得幼时背过的童谣“二十三,糖锅粘……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
然而很可惜,随着她年岁的增长,糖锅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各式各样的精美糖果,味道是好吃的,却到底少了份情怀。
至于蒸馒头?不好意思,大家都挺忙的,谁有那个闲工夫呢,加班加到大年二十八*九,随手买点年货也就是过年了。
腊月二十三这天,赵艳霞偷偷在灶头烧了两张黄纸,算是祭过了灶王爷。没办法,特殊时期特殊处理,公社里一直在打击封建迷信,祭灶王爷这种事情,让人举报了是要批*斗的。
赵艳霞可没胆子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开玩笑。她仔细叮嘱刘伴溪不许说出去,说什么让人发现了是要家破人亡的,把后果说的特别吓人。
作为后世穿越过来的一员,刘伴溪自然知道赵艳霞所言夸大了。时值1977年1月,某四人组织破灭后,黎明前的黑暗就要结束了。然而那十年留下的伤疤,却一直都在,就比如批*斗和封建迷信。
祭过灶王爷,赵艳霞开始收拾屋子,她得把小儿子的房间收拾一下。小儿子前两天让人捎了信,说是二十三要回家的。
赵艳霞的小儿子叫刘二壮,是县里木材厂的正式工,是刘伴溪的父亲。至于刘伴溪的母亲陈招弟,则是县里纺织厂的正式工。说起来,刘伴溪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却并不是亲生的。
据奶奶赵艳霞所讲,刘二壮和陈招弟婚后只生了两个闺女,偏都夭折了,之后数年,一直没有孩子。试过各种偏方之后,依然不起作用,刘二壮甚至起了休妻另娶的心思。
直到后来去看了某位德高望重的老中医,这位老中医告知刘二壮,他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今后不管和哪个女人结合,都生不出自己的骨肉,除非女方红杏出墙。
如此,小两口的日子才算平静了下来。又一年后,两人在溪边捡到了当时不满一周岁的刘伴溪。
小丫头哭的可凶,到了刘二壮怀里却莫名安静下来,咧嘴笑了。
如此,刘二壮认定这丫头与自己有缘,想着反正自己也有不了孩子,干脆收养了她,取名刘伴溪,小名随了前头夭折的两个姐姐,就叫三丫。
还别说,自打有了刘伴溪,刘二壮夫妻俩的日子越来越红火,后来更是双双成为了正式工,羡煞旁人。也因此,两人对刘伴溪越发视如己出。
临过年,厂里的事情越发多了,夫妻俩已经连着两个月没有回家了。
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连着两个月没见到小儿子,赵艳霞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就算刘二壮的哥哥刘大壮日常在眼前晃悠也不管用。
好在,今天,刘二壮就要回家了。
赵艳霞特地拿出来了前两天队上刚分的猪肉,老刘家挣公分的人多,足足分了五斤猪肉,大部分是肥瘦相间的五花,用来做红烧肉最合适了。
赵艳霞做饭手艺非常不错,刘二壮最喜欢吃的,就是她做的红烧肉。然而近年来年景不好,大家都以填饱肚子为第一要务,像红烧肉这种费油费糖还要用好多肉的食物,赵艳霞已经有几年没做了。
解冻,切片,刷锅做饭,刘伴溪陪在灶间打下手。
除了洗碗,赵艳霞是不允许大儿媳妇进厨房的,没办法,大家都饿着肚子,谁知道大儿媳妇会不会偷吃呢。
儿媳妇信不过,孙辈里又只有刘伴溪一个女孩子,如此,刘伴溪成了赵艳霞的固定帮厨。
饭还没做好,刘家大房的几个孩子,也就是刘大壮的儿子们,已经齐刷刷等在了灶间门口,眼巴巴地望着锅里的肉。
那可是猪肉啊,上次吃还是去年过年了呢。几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伸着脖子闻空气里的肉香。
大房一共五个孩子,都是儿子,最大的十九,最小的才五岁。年纪大的还好,至于年纪小的,哈喇子都流到地上了也不知道擦,只盯着肉继续咽口水。
好想吃肉啊,然而没有奶奶的吩咐,几人根本不敢进灶间,只好扒着门框一点一点地把身子往里探,独独留个脚在外头,整个身子都是斜的。
刘伴溪看得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拿了个碗,掀开锅盖夹了五块肉进去,端着就往门口走。赵艳霞瞥了她一眼,没说话,权当是默认了。
肉不多,大房的几个孩子一人分了一块,刘伴溪道:“看你们实在饿的不行,奶奶让我先给你们分一点儿,就一块啊,多了没有,剩下的要等家里人全了才开饭的。”说完就又返回了灶间。
兄弟五人的反应大不相同。
老大刘爱国撕下来一丁点,打算慢慢地嚼,刘伴溪送过来的肉不算很小,慢一点吃能撑到二叔二婶回家。老二老三老四虽然速度不一致,但看得出来是打算慢慢吃的。
只有老幺刘爱华,到底是年纪小禁不住诱惑,啊呜一口全给吃了,然后直愣愣盯着几个哥哥手里——的肉。二叔家的堂姐说了,只有一块肉,不能去灶间要,不然奶奶要骂人的,只能奢望哥哥们的兄弟爱了。
然而兄弟爱是什么东西?在红烧肉面前,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