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康帝闻言,心神微动,他深知贾源此言必有隐情。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对身旁的戴权暗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暗中查探。
贾源的心神似乎被刚刚的丝竹声勾走了,他沉浸在愤怒与屈辱中,并没有注意到仁康帝和戴权的小动作。直到再也听不到那淫糜的声音,贾源的神色才好了一些。
他再次躬身行礼,声音中带着几分惶恐:“陛下恕罪,老臣失态了。”
仁康帝轻轻摆了摆手,表示并不介意。他目光深邃地看着贾源,语气中带着几分语重心长:“源公,你我君臣三十余载,虽名为君臣,实为师徒。朕的骑射拳脚功夫皆是源公所授,源公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道来,朕自当为源公分忧解难。”
贾源闻言,眼眶微微泛红。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缓缓说道:“多谢陛下体恤,老臣……老臣感激不尽。”
仁康帝见贾源仍不愿开口,心中虽然不喜,面上却并未表露分毫。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张慧所在的灵犀堂,仁康帝命人拦住了想要通传的婢女,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刚走到暖厅门口,仁康帝与贾源就听到从里面传出训斥声,以及女子幽怨的哭声。那声音凄切而悲凉,仿佛诉说着无尽的委屈与痛苦。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与疑惑。
透过半掩的门缝,他们看到一位身着朴素的妇人正跪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她的衣衫虽然简单,但干净整洁,透出一种温婉的气质。而站在她面前的,则是一位面色铁青、怒气冲冲的老妇,手中拐杖敲击地砖发出的咚咚声在暖厅内回荡。
“你……你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种事情是你能够随意插手的吗?”老妇厉声斥责道,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颤抖。
跪在地上的妇人哭声更甚,她哽咽着说道:“呜呜,老祖宗您就知道训斥孙媳,您难道忘了他们是如何算计老太爷他们的吗?
老太爷戎马一生,年轻时为了朝廷几乎是九死一生;后又辅佐幼主,耗尽了心血。如今更是伤病缠身,夜夜不得安眠。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老人家受人欺辱,而无动于衷呢?”
老妇闻言,怒气更甚,她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放肆!你一个小小的妇人,怎敢妄议朝廷大事?这种事情自有我们这些老家伙来处理,你只需乖乖听从安排便是!”
小妇人却像是没有听到老妇的话一般,依旧跪在地上,哭声不止。她的泪水打湿了衣襟,也打湿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我就知道……就知道您会这样说。您和老太爷不在乎他们的算计,那是二老心胸广阔。
孙媳……孙媳就是一内宅妇人,看不得自家夫君被别人算计。他们敢算计大爷,孙媳……孙媳就要咬下他们的一块肉来。让他们知道,贾赦也是有人护着的。
您也不要跟孙媳说什么国家大义,孙媳就是个妇道人家,不懂那些大道理。但孙媳知晓,自家人若不护着自家人,还指望谁来护?
这朝中上下,哪一个不是削尖了脑袋想往高处爬?大爷他一心为公,却总有人想从他身上啃下一块肉来。我虽是个妇道人家,可我也有自己的底线,自己的坚持!”
老妇闻言,脸色铁青,她怒视着小妇人,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但小妇人却毫不畏惧,她挺直了脊梁,目光坚定地看着老妇。
就在这时,仁康帝的声音突然响起:“你所谓的坚持,就是让人放出流言,引起混乱吗?”
小妇人闻言,身体猛地一颤。她转过头,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仁康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恐惧。
老妇看到推门而入的仁康帝,也忙不迭地跪下,叩头道:“臣妇不知陛下驾临,未曾远迎,还请陛下降罪。”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显然是被仁康帝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仁康帝没有理会老妇的叩拜,他紧紧地盯着小妇人,冷声道:“张氏,京中的那些流言是你传出去的?”
小妇人见状,用力擦了一把眼泪,扶着旁边的椅子缓缓站了起来。迎着仁康帝冰冷的目光,哑声道:“是臣妇做的,陛下待要如何,杀了臣妇吗?”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显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仁康帝闻言,眼神更加冰冷,他没想到张氏会如此坦然地承认。他冷声道:“你以为朕不敢杀你吗?你身为国公府妇人,不思相夫教子,却暗中搅动风云,引起京中混乱,朕岂能容你?”
就在这时,老妇突然开口道:“陛下,莫要听张氏乱说。她不过是个身怀六甲的小妇人,哪来得那么大的能耐?此事皆臣妇所为,臣妇看不得那些欺辱臣妇的孙子,才想出此下策,陛下要罚要杀尽管冲着臣妇来!”
老妇的话让仁康帝的目光再次转向了她。他冷冷地看着老妇,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哦?老夫人是说,这一切都是老夫人做的?”
“没错,皆是臣妇一人所为!”老夫人挺直腰背,直视仁康帝。
“源公,你以为朕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仁康帝突然看向仍旧是一头雾水的贾源。
贾源闻言,微微一愣,随即面露苦笑。他来到老夫人身边,直直跪了下去,苦涩地说道:“老臣管家不严,致使家中妇人犯下此等大错,实乃老臣之错。
求陛下念在臣妻年迈昏聩,张氏年少无知的份上饶过她们二人。至于她们祖孙二人犯下的错,老臣愿一力承担。”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贾源的话:“陛下,一人做事一人当。事情是我瞒着祖父、祖母做下的,他们事先并不知道。
自从我家大爷离京后,再加上天气转凉,祖父、祖母就一直卧病在床,对家中的事情知之甚少。所有的计划、行动,都是我独自策划和执行的,与他们毫无干系。”
仁康帝看着一脸倔强的张慧,突然开口问道:“朕记得你同贾赦之间不是多有龌龊吗,怎得突然想起要替他出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