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爱过的那个白衣少年,终其一生,都在爱着别人。——《余生一个他》
陈余笙从厕所里出来,草草解释了几句搪塞过去,便要上床躺着,其他人还想上前去询问些什么,都被陈家愉一一阻拦下来。
“先让她睡吧,其他的明天再说。”
陈家愉话音才刚落,房间里很快就寂静下来,几人相视着点点头,都没再说什么,分头各自睡觉去了。
陈余笙侧着身子躺下,面色已经全然转为平淡,眉目也如常了,除却不肯吭声,看不出半点异样。
跟她同寝的陈家愉最后熄了灯,也轻手轻脚地躺下来,其间只稍微出了一点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某种塑料被掰折的声音。
“这张照片我跟陈繁要过来了,”两相静默了片刻,陈家愉将方才卷着捏在手里的那张塑胶照片给陈余笙递了过去,同时对着她背后软声安慰,“余笙,你别难过。”
陈余笙默默地点了点头,接过那张照片。
夜色渐渐褪去的时候,房间里还阴暗得只能看到玻璃窗上闪烁着的路灯反光,陈余笙面向窗外一动不动地躺着,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明灭的月色,身边传来轻轻的鼾声。
这场即兴而生的旅行,本就是命运之外,选择来到j市h州也是她们几个共同商榷出来的最划算的结果,她并没有想到能在这个时候在这样的地方看到李珩焉的影子,虽然这里是他出生的地方。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比较应该陪着女朋友留在s市。
看来她还是不够了解他。
也或者是这个时候的李珩焉与半个月后她原本记忆中的李珩焉有极大的不同,而她从不清楚他全部的过去。
她喜欢了李珩焉很久很久,从踏入大学的第一年开始,此后用了半辈子来铭记他。
从来没有在一起过,却从来也不曾遗忘。
也许那就是宿命,即使毕业之后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友谊,即使彼此之间相处一直一如过往,即使分明知道他什么时候处于单身……她足够懦弱,所以从未得到。
他后来又有了深爱的人,往后余生为那个她,奔走劳碌,无怨无悔。
而她自己后来也嫁得幸福,柴米油盐,与另一个人清淡到老。
其实那样也没什么不好,她一厢情愿的暗自倾慕,不应该也决不能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如此说来,或许从一开始,放下就注定了是对彼此都好的结果。
但她能怎么办呢?
得不到的总要念念不忘,做不到的总是如鲠在喉。
她无法免俗,所以愧对自己的丈夫,也愧对了他的爱人。
陈余笙想到这里,心底里就不由得涌上一阵酸麻,不算疼不够痛,但很是难受。
人总是这样,年少时因担忧失去而不敢尝试,长大了虽然悔恨却不得不放手错过,这是多么遗憾……又多么自私。
她应该要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是与原本既定的命运擦肩而过,理所当然地当李珩焉不存在?抑或是一步一步,哪怕荆棘万千,也要酸甜苦辣再来一遭?
陈余笙借着微微擦白的天色,看着捏在手里一晚上的塑胶照片,那少年的脸隐藏在浓重的夜色里,看不清神情,但正双臂轻柔地握着心爱姑娘的肩头,耐心亲吻她微翘的唇角,隐约可见眉眼带笑,眼里闪光。
……算了,这样就很好。
既然她的人生都可以格式化重来,那么李珩焉说不定也会和他的姑娘一直安安稳稳走到终点,她贪恋的不能属于自己,又何苦再作茧自缚一回?
陈余笙烦恼地揉了揉眉心,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从床上起身,穿好自己沾染了点点泥沙的那双小白鞋后,又站着侧头看了一眼正沉睡着的陈家瑜,就这样突然有一种欲笑不得法的感觉。
她捏紧了手里不曾放开过的照片,又蓦然松了松手,将之一把塞进衣服口袋里,而后从枕头底下摸出昨晚刚得的玉坠子,攥紧着,轻飘飘地往外走。
关门的声音极细极细,但陈家愉几乎是瞬间就睁开了眼,见陈余笙一下子消失在门外,她马上爬起来,利索得不像刚睡醒。
“我也一起去。”隔壁床上的陈妉芹也忽地坐起身来,撩开被子就要披衣服。
陈家愉一手握住门把手,小声地对着陈妉芹摆了摆另一只手,“没事,我去看看就好,你留在这里,等她们几个醒了跟她们说一下,让她们放心。”
“……好吧,那你们注意安全……多看着余笙一点,我有点担心她。”陈妉芹压低了声音,点点头。
“知道了。”陈家愉轻手轻脚地开门追了出去,走廊里已经看不见陈余笙的身影。
盛夏的天亮得极早,外头东面的海上渲染了层层叠叠的霞光,晕出来的美景灿烂得教人羞于直视。
陈家愉边小跑着,边注意周边的路径,没几分钟就找到了在临海沙滩上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步履蹒跚,活像丢了魂一样的陈余笙,她也不想上前去打扰,只是慢慢地跟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