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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同时开口,想起了什么,又有点尴尬。

上次凌加情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样子还印在他脑海里。

灰暗的灯光下,她一直哭一直哭,就像闹脾气的小孩,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无论他多轻声细语地道歉也不管用。直到最后一班公交也走了,凌加情才将将收住了她的眼泪。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下巴上有些新长的胡子,看上去风尘仆仆的样子,双眼甚至有了血丝,他帮她戴上了帽子,却忘了帮自己戴上帽子,绒毛一样的细雪落在他的发上,眉上。他的温柔让她感到窝心,却又让她想要不顾一切地逃跑。

“能送我回去吗?”凌加情吸了吸鼻子,哭过之后的声音哑哑的。

“好。”

坐到车里的时候,林知开了很大的暖气,两人的头发都有点湿漉漉的。车开进小区的时候雪越下越大,凌加情看了看林知湿漉漉的头发和外套,想起他疲倦的眼神和新长的胡茬,想起自己对他说过的那些决绝刻薄的话,扭头对着车窗外轻声说,“天很晚了,要不……你今晚在我那休息一晚吧。”

林知看了看缩在副驾驶室专心致志看着窗外的人,倒也没有那么绝情,无奈地笑了笑,“好。”

九十平米的居室,对于独居的凌加情来说刚刚好,现在多了一个人,这居室莫名就变得有些狭窄,想来还是心中作怪!

等林知一身清爽地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凌加情围着一件米老鼠的围裙,头发湿湿地在厨房煮着什么。桌上摆了一条清蒸鱼,一盘麻辣豆腐,一盘香菇炒鸡,甚至还有一盘油麦菜。

林知打量着这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她就像变魔术那样为两人煮了一顿饭。可她严肃的表情和她房子粉嫩的装修完全就是……两个风格。

一别多年,若不是他对她了解不够充分,就是她内外反差太大!

“马上就能吃饭了,你先去吹一下头发,我房间有吹风机,就在那个粉红色房门的房间里。”

林知随口应了声,就走向凌加情的房间,入眼是个布置得很温馨的小窝,墙纸贴得很工整,倒也像她的做派,只是这摆了一床的公仔跟好像刚刚才被塞进柜子里还露出几个袖口的衣柜又是演哪出??

林知觉得,他可能要花点时间来重新认识一下这个女孩……

凌加情看了看穿着居家服一身清爽的林知,头发没有用发蜡打起来,有些耷拉,看起来就像换了个人,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可亲近了。

她愣了愣才把鱼头汤的火熄掉,等林知走远,突然发现自己一只手根本端不起来这锅。

“我来吧。”林知一身清爽地靠近她,身上是她熟悉的沐浴乳的味道。他熟练地把汤端了出去,还为她盛了一碗饭。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吃着饭,中途林知起身盛了一次饭,帮她夹了几次菜,吃完饭又把碗洗了,全程不需要她动手,甚至在她赖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还从厨房出来督促她去洗澡。

她一下子有点迷糊。

回房间拿衣服的时候,她看见林知的小行李箱放在对面房间的角落里,走近一看,却看到一个托运牌,他这是……刚回国?!

坐了这么久的飞机,也不倒一下时差就过来找她,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凌加情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林知还在客厅打着电话,一下中文一下英文的,也许是工作上的事情没有谈妥,她只好先在房间把头发吹干。

吹到一半的时候林知就进来了,看见她右手拿着个吹风机断断续续地吹着头发,没吹几下就要休息一会儿。

“你先坐好,我帮你吹头发。”一把拿过她手上的风筒,他温润的大掌就要覆上她的头顶。

凌加情一个激灵缩到一旁,“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眼前的人仿佛没听到她和话,自顾自走到她的身侧坐下,“为什么把头发留这么长?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长头发?”

发顶是他的掌心,一下一下,拨弄着她的长发,她一动也不敢动。

“这样……看起来没那么聪明。”

看着林知一脸奇怪的表情,她又补了句:“人家说……头发长见识短。”

“哼,自恋鬼。”林知轻笑着,像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因为总是跳级,她12岁就上了高中,当時她周围的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只有她一个人像个小怪物一样,懵懵懂懂,闯入了对比她而言像成人一样的世界,他就是在那个阳光和煦的午后第一次认识了这个智商超群的小怪物,像清晨的露珠,滴进他情窦初开的心房。

“一般一般,世界第一……”凌加情忍不住轻笑,笑脸看起来红通通的,两个深深的小酒窝若隐若现。头上忽然传来一阵闷痛,她24岁了居然还要被他弹脑袋!

“嘶!痛!”

林知看着凌加情一手捂着头,龇牙咧嘴的,又说,“世界第一的人也还是一样任性。”

“我这叫做为事业奉献,不是任性!”一把抓住他揉着她头发的手,她抬起头来正视他,目光灼灼,“这不是任性!”

林知关上电吹风放到一旁,在她身侧坐下,缓缓开口,“我不是说你的工作,你要怎样折腾,随你,那是你的事!只是,你这些年来做了什么,去了哪里,现在又在做什么,你哪怕有一次跟我们说起过吗?你不把过去当一回事,我认了,那对你有养育之恩的盛伯伯呢?他年纪已经不小了,你却从不把这些当一回事!”

林知烦躁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甚至是薇薇家的阿姨,也会偶尔问起当年的孩子现在在哪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叫!叫……”

“叫忘恩负义!是吗?”,凌加情轻轻说,她甚至轻轻笑了,笑得很难堪。

林知震惊,他绝不是这样想的,他只是想说,让她敞开心扉,想让她知道,她不是形单影只,只是,他好像又操之过急了。

她的头垂得很低,只剩几根翘起的发丝,半干的头发蓬起来,遮住了她瘦削的脸庞。

“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想过带给你们那么大的伤害,但是,我没有把过去的情谊不当一回事,也没有想要忘记过去,只是,只是……”

凌加情望着林知,欲言又止,皱着的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她身边有太多未知的危险了,坤沙被抓后,她的身份早已暴露,三番四次的与他们见面,已然是极不理智的做法,要怎么才能说得清,让他们不为她担心?让他们安然无恙地生活?

她是一个缉毒警,对社会是好事,对她在乎的人而言,却是灭顶之灾,这些难以说出口的话,也一定是重要的话,她想,至少不是现在说,她实在没有勇气说出口。

她的头,渐渐低下,“对不起。”

“我不想要你的对不起,你可以保持沉默,但至少不要忘记过去好吗?如果你还想做冲锋陷阵的那一个,就应该听我的。”他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出后半句,像一个庄重的承诺。

这个黑暗的领域,真的会有阳光吗?有时候她也会问自己。

林知一只手撑在床上,低头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听我的话,我不知道,不知道你这几年经历了什么,但是,你至少应该对自己的身体负责,你应该回去白芷做复健,那里有更专业的疗养师,你已经晚了一个月了。那个男复健师,除了知道整天约你出去,还会什么,你心里没数吗?”

她望进林知漆黑焦灼的眼里,看到瞳孔里一脸诧异的自己,出口的声音都是结巴的,“你怎么会……知道?”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每天晚上7点,我会让人来接你。”

“啊?那个,林知!”看着林知拿着手机就要走到外边打电话,凌加情两只手一把拉住他的手,望了望他,又看了看自己牵着他的手,吓得一把跳开。

“怎么了?要改时间?”林知看了看她,头发软软的样子,欲言又止。

“还是?你想让我亲自来接你?如果你真的想,我可以尽量周末过来,其他时间可能还是得让别人来。”

凌加情一听,头立马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林知看她一脸抗拒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头,说了声:“孺子可教”就走到外面打电话了,中途还讲了什么凌加情也没心思听,呆呆坐在自己的床上想着东西,心一跳一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