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锦有时在想,人生如戏这句话说得一点都不错,在自己还未弄明白自己为什么姓林之前,便又冠了路姓。
姓路,代表什么呢?就像张嫂所言,阿锦的亲父是赫赫有名的海军军官,母亲是有名的钢琴家,爷爷又是政要,这样人家的女儿,毫无疑问,是有娇生娇养的资格的。而路子韵,恰恰正是这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孩,但她并不是。
自从来到B市,姐姐这个名字几乎像乌云一般笼罩在阿锦头上,她隐隐约约猜出一小部分,却远没有张嫂开口来得清楚震撼。
“你现在还小,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
据张嫂的说法,她是在刚出生不久的时候不见的,在婴儿房的她却突然失踪,爸爸妈妈急得快疯了,也就这几年她们的伤口才开始慢慢地愈合,所以他们只是暂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而已。
但是这样不是应该更加珍惜她了吗?阿锦想,但是阿锦并没有说出来。
而那个路子韵,优秀得过分,会跳芭蕾,会弹一手流利的钢琴,长得漂亮,难得的是,性格又极是乖巧可爱,路家全家人,包括去世的路家奶奶,无不珍若明珠。即使是爷爷,生性刚硬,在外人面前提起她,也是笑得合不拢口的,更别提把女儿从小含在心口的路母。
“可惜,你这个孩子却是在乡下长大的……”张嫂谈起这个时,总是一脸的遗憾难过。
阿锦不懂张嫂为什么这样说,她并不觉得在乡下长大有什么不好,较之现在,她更喜欢之前南河的生活,只是她不敢说出来,因为她怕自己可能连这个家都没有了,因为在南河是爸爸妈妈逼着她到B市,来到这个大院。
当阿锦在南河过着简单贫穷的生活,时刻在呵护弟弟妹妹长大简简单单的生活,她现在愈发地想念南河,想念爸爸妈妈和弟弟妹妹了。
在路家,阿锦唯一能说上话的人大概只有张嫂了。这个老人寡居多年,从路家老太太未过世前便在路家帮佣,极受路家上下尊重。
说起来,阿锦能够同张嫂相处融洽,这是要归功于一次感冒。
阿锦不仅厨艺了得,而且照顾人更是一把好手。阿锦的早熟无疑令张嫂很是吃惊,但想想也不奇怪,乡下的孩子本来就比城里的孩子早熟些。
有一次,张嫂感冒了,而正好那天路家的人除了阿锦在家,其他人都出去了玩了,就连平时的帮佣都放假了。
张嫂没有亲人在B市,当她躺在床上,看着阿锦为她忙进忙出的,又是端水又是煮粥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老实说,自这个女孩进路家以来,她只是觉得她可怜,所以平时就多照顾她一些。此刻,她心中方对眼前的小姑娘改了观,平时闲了便拉着阿锦切磋厨艺,悉心教导阿锦做北方菜。
“对,你做饭的时候只要扭一下这个开关就行了。”张嫂正在教阿锦怎么使用煤气灶,因为阿锦以前在家煮饭是用柴火煮饭,所以到现在她还不会用煤气灶。上次煮粥还是张嫂帮她开的煤气灶呢。
“这个好方便哦!下雨天都不用担心柴火会潮湿而点不着火呢!”阿锦觉得很神奇,南河那里有钱人家也会用煤气灶,但她们家没用过。
“嗯,现在的人就幸福啦!哪像我们那个时候,连饭都吃不上。”老人想起了以前的事,一脸的笑意。
“我知道,你们那个时候还吃过树根呢!我在书上看过。”阿锦拼命地点头,表示她知道这些故事。
路家一般只有晚餐的时候,才会一家人聚的很齐,每天吃晚餐的时候,餐厅都很安静,连咀嚼东西的声音都听不到,为了不发出声音,阿锦也只能小口小口地吃东西,虽然觉得奇怪,但她自幼喜净,也并无别扭之处。
“爸……”路母轻轻放下汤勺,欲言又止。
“阿筝,怎么了?”老人皱眉,看着儿媳。
路家家教甚严,极是忌讳餐桌上交谈,即使是平日路子铭和路子韵两个平时极爱说笑,但吃饭时也不敢随意说笑。
“能不能,能不能让阿锦睡其他的房间?”路母气度高雅大方,此时却有些小心翼翼。
“韵儿你又在耍小性子了,是吗?她一个人为什么要住两间房间,这说得过去吗?不用理她,这么大的一个人了,你怎么还由她着耍性子。”老人有些不悦,目光却扫过阿锦。
路子铭依旧礼貌周正地咀嚼着饭粒,眉头却有些发紧。路子韵则握紧了筷子。
“爸,您以前不是最疼韵儿的吗?再说了,韵儿以前本来就是睡惯了这两间房”路母迟疑着,拉着韵儿的手,把目光投向公公。
“够了!”老人把汤勺重重摔在桌上。“阿锦现在的房间只不过是韵儿的游戏房,现在让给阿锦住,又怎样让她受委屈了。”
路子韵抬起眸,有些受伤地看着老人。路母不再说话,眉却皱成结,郁结在心。
本来就安静的餐厅变得更加安静了,阿锦还有饭菜含在口中,尴尬地咽不下去。
“阿筝,你有时间,能不能也多关心阿锦。”老人叹了一口气,又重新拿起汤勺。
阿锦看着大家都把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顿时窘迫不安起来。
她平时回到家都是一言不发的,总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做功课或者在厨房里帮张妈的忙,要不就是静静地坐在客厅里听他们讲话。这些被路老看在了眼中,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心里应该很难受,但是他知道自己过多的干涉,可能结果会更加差。
“我知道了。”路母的目光投向阿锦,平静的可怕,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
阿锦低下头,慢慢一点点咽下汤,却仿佛卡了鱼刺在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