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壑无意识做出吞咽的动作,嗓子干涩,心脏砰跳着快要爆炸。
脑袋中嗡嗡作响。
她看见他嘴唇轻启,刻意放缓着做出无声的口型:过来。
他说:过来。
颜壑双腿灌了铅似的半天才能挪动一步,到离他还有一米左右的距离,停下。也不敢看他,低垂着头,像在罚站。
走近了颜壑才发现,眼前是一方池塘。清凌凌的水面,倒映出沈悭离安然闲适的身形,他两脚岔开,一只在前一只在后,膝盖微微弯曲。手里握着根鱼竿,眉目清澜。池畔还绑着一个深绿色、网兜,半边浸在水里,里面几条鲫鱼活蹦乱跳,时不时翻越腾起,似乎想要冲破牢笼。
远处山色空濛,天光云影共徘徊。
沈悭离神色平静,目光淡然地盯着水面。头顶上云卷云舒,微风轻拂过他发梢,柔柔地摆动。十三岁的少年,身高已经接近185。看上去清瘦挺拔,脚下斜倚出一道细长的影。
他把她叫过来,好像又没什么话要跟她说。沉默间,水面忽然震荡,浮漂不安地颤动,漾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鱼上钩了。
他开膛破肚的本事颜壑早已见识过,不由得为这几条鱼默哀。但他下手稳准狠,想来这些鱼临死前也不会有太大的痛苦。
思维正在肆意发散中,眼前突然一阵黑,颜壑头顶被罩上一件衣服,带着暖融的体温,和丝缕淡到几乎没有的、烟味——甘冽。
颜壑将衣服扯下来,小心翼翼地望向沈悭离,眼里细碎的润泽,看上去可怜兮兮。
脱下外套的人,穿着件浅蓝色衬衫,袖口上翻,被捋至小臂。他屈膝半跪,正在解鱼钩上的战利品。头也不回地说对她说:“帮我拿着。”
见沈悭离似乎不准备搭理她,颜壑抱着他的衣服在旁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无聊地发呆。
另一边的刘滢已经装满了虾,抻头瞄了眼,大声喊:“颜壑姐姐,我要把桶提回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我一个人拿不下。”
这声音像是天籁,闻言,颜壑简直喜极而泣,立刻点头,从石头上站起来,拍拍屁股,将外套递回沈悭离手边。
他偏头看了眼,没接,眉心微褶。
颜壑无法,踯躅片刻,将他的衣服叠好放在了石头上。
结果她刚爬上田埂,步子还未迈出一步。不知道谁起了个头,那群熊孩子开始异口同声地唱:“爱我别走,如果你说,你不爱我,不要听见你真的说出口,再给我一点温柔……”
漫不着调的歌声在田间不断循环、回响。
颜壑尴尬地站在那里,进退两难。
她无意间对上沈悭离的眸光,含着笑意慵懒而勾人,狭长的眼尾向上挑,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话语传进颜壑耳朵里,“那就别走了吧。”
——爱我别走。
——那就别走了吧。
他这话说完,那群熊孩子中又是一阵鬼叫狼嚎。
颜壑瞬间涨红了脸。
***
下午一放学,李艾子就拽着颜壑往篮球馆跑,一阵风似的,从沈悭离眼前掠过,掀起的气流吹开他摊在桌面上的课本,书页翻飞。
他低着头将书页压平,胡乱塞进抽屉,然后跟在两人身后,走出教室。
她们到达篮球馆的时候,正好在门口遇上展义和他的队友,拍打着篮球走过来,篮球砰砰撞地,震动耳膜。
“咦。”走到两人面前时,展义停下脚步,“你们俩今天上午是不是在操场上体育课啊?”
见他认出自己,李艾子激动地忍不住踮脚,脸颊红得像火烧云,狂点头,“是啊是啊,学长,其实我们是你的粉丝。”她轻咬下唇,不经意露出小女儿的情态,“上午在操场我给你买了水,可是你没收。”
“是嘛。”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们啊,但是就不必破费了。”
说完他摆摆手,看向身后已经走远的队友,“我先走了啊。”
“嗯嗯。”
两人随后进来,坐到观众席上。
李艾子拿出一张宣传海报拍在颜壑大腿上,“看看。”
“什么啊?”
“我们学校女篮队最近正在招人。”
女篮队的训练场地也在本馆,颜壑瞬间了悟了她的心思。
斜睨她一眼,“你又不会打篮球。”
李艾子晃动单页,笑眯眯,“这上面说了,零基础也可以,学姐们会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