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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江月待何人(一)(1 / 2)

我做了一个好长却戛然而止的梦,梦到的都是幼年时的人和事,睁开眼时甚至有些辨不清现在究竟是何年何月。我揉揉眼睛,看到头顶垂下来的金黄色的幔帐,这才记起这是在太后所居的延福宫,而我入宫已有两个月了。我离开家人和云渚不知不觉竟已有两月。他们现在过得如何呢……

云渚知道我要入宫的时候,抱着我哭了很久。她这样一个要强的人,从没有哭得这么狼狈过。我们两人抱作一团,好像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哭尽了一般。我想她可能是觉得,我嫁进了宫里,可能就再也不能相见。我要去问问夜白哥哥,能不能让云渚进宫来陪我,或者我出宫去见见她。

我身旁的被窝有些冰冷,看来夜白哥哥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这时有人挑开了床榻旁的幔帐,我闻到了一股药香,是扶月端着药进来了。她打量了一下我的脸色,说:“梦到什么了?瞧你这恍惚的样子。”

“一些小时候的事情……”我接过她手中的药,一口气喝干了,“夜白哥哥呢?”

扶月替我擦掉嘴边的药渍,又让我起身替我穿衣,淡淡说了一句:“你睡着以后就走了。”

这两个月夜白哥哥似乎公务繁忙,时常批阅奏折直到深夜。偶尔我迷迷糊糊地醒了,还能看见外间亮着的灯光。而我早上睡醒时,夜白哥哥已经起身去上朝了。他这样该有多累啊。我心疼地想着,暗暗做了个决定,如果今晚夜白哥哥还是熬夜批奏折,那我就陪他一起。

这时玉娘从殿外走了进来,看我起身了,说:“美人原来醒了,正好太后娘娘来请您去用午膳了,想着您现在身子不适,特意叫人准备了清淡的饮食。美人觉得现在身子怎么样了?”

“有点饿。”我揉揉肚子,玉娘无奈地摇了下头。

我们三人慢慢从偏殿的回廊朝延福宫正殿的暖阁走去,听说太后把饭席设在了那里。我想到太后与爹爹娘亲熟识,就想着用饭时也许可以问到一些他们少年时的趣事。只是太后虽然看上去挺慈祥好相与,却有些不苟言笑,我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处。但是,她是夜白哥哥的娘亲,若是她喜欢我多一点想来夜白哥哥也会喜欢我多一点了。

我正想着,却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口哨声,断断续续的,好像是一首曲子。我心生纳闷,快走了几步,只见回廊的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姐姐。她正盯着一只站在树梢的小鸟出神,正是那个吹口哨的人。我愣愣地看着她,渐渐停下了脚步。这个姐姐,太与众不同!她穿着纯黑色为底的旧式礼服,礼服上绣着大朵大朵繁复的花,袖口和裙袂处用金色的丝线草草地绣了一些花纹和边,松垮的衣服只用一根暗红色的腰带挽紧了,在腰前打了一个巨大的蝴蝶结。墨色的头发像瀑布一样散着,只用一根红色的发带扎紧了耳边的一缕长发编了段辫子。而我的目光不由被她系在腰带上的两把刀深深吸引,那古朴暗红的花纹把她整个人衬得有些诡异。

远远看过去,她的气质让我以为是曾在哪个话本中看到过的鬼女。

我还没走近她,她突然转头朝我看来,一双眉凌厉地皱紧了。与此同时,扶月突然上前半步按住了她腰间的剑,挡在了我身前,如临大敌。

“何人?”她用略有些沙哑的嗓音问了一句。眸光瞥过扶月与她的剑时,泛起了一丝复杂的光,最后却定格在了我身上。

我讷讷不能言。只听见身后的玉娘用略有些颤抖的声音轻轻说:“美人,那是容妃娘娘……今晨向太后请安时,她是不在的……”

“哦,美人?”明明隔得很远,她却像是十分清楚得听见了玉娘对我说的话,“我从前没有见过你,那你应该就是新入宫的萧美人了。这模样长得确实是对秦夜白的胃口,怪不得能专宠啊,小美人……”她边说边向我慢慢走近。

扶月一闪身彻底遮住了她看向我的视线,冷冷道:“退后。”

容妃停下了脚步,冷笑了两声:“我倒是没能想到‘残柳’如今竟会在一个宫女手上,真是暴殄天物。好好一个浮白宗的门生做了婢女,说出去怕是会让人笑掉大牙。”

扶月慢慢把剑抽了出来:“我也是没想到,竟能见到‘生死门’的‘鬼女’。”

容妃挑起了眉,昳丽苍白的面容慢慢勾勒出一个笑。她漫不经心地说:“你竟认得我?算是有几分见识。那让我来领教一下,你到底配不配得上‘残柳’……”

话音未落,容妃突然从原地消失了!我瞪大眼睛,只觉得眼前一晃,一阵大风袭来,定睛一看,扶月和容妃已经过起了招。她们速度之快,我甚至已经看不清她们的身影,只是听到所过之处皆是一阵阵刺耳的刀剑相撞之声。我只能看到容妃抽出的一把刀通体漆黑,在舞动时闪过的红色花纹犹如我小时候常玩的烟火棒。而扶月则在这根“烟火棒”的追逐下不断闪身回避着。不过片刻后,扶月静静落在了我的身旁,我见她虽没有被伤到,却是不住地喘气,冷汗一滴滴往下落。我从没见过她如此狼狈的样子。

空气里传来容妃放肆张扬的笑。只见她站在一棵树顶之上,衣袂与发丝在风里纠缠飞舞,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她注视着扶月,赞赏地说:“除了那帮怪物,如今能接我这几招还能分毫不伤的人已没有几个了……你很不错。同为浮白宗弟子,在这里相逢也是缘分。生死门莫楚绫,多多指教。”

扶月朝她抱了下拳,道:“玄天门,扶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