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从未在公开场合发表过演说的初哥被所有人赶鸭子上架,推上了讲台。
台下一侧两米之外,大哥袁牧忧心如焚地盯着台上的小弟,目不转睛上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作为袁家老大,他比谁都清楚,公众场合下,袁家人的致命伤——不敢说话,始终缺乏站众目睽睽之下大鸣大放的底气,至于在集会中发表什么演说之类的,更是畏之如虎,这也是老袁家所有人的毛病,无解!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没想到开个签售会,还会出现这般要命的景况。
袁牧在台下全身紧绷,紧张兮兮,神经质地不停搓着手,心脏兀自砰砰砰的乱跳,此时此刻,他与讲台上的袁小五是同频共振的,心理存着一样的恐惧害怕和孤单无助。
朴主编介绍完后,袁野当时便没敢四处乱看,连抬头都不敢抬一下,只是盯着脚下,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一般,小心翼翼地从一侧走上讲台,缓缓在讲台前站定,努力地平复了一下小兔乱撞的心脏。
他这才壮着胆子,张目向下环视一围,但见下边乌鸦鸦的一片人影,足有百十人上下,将整个宽阔的大厅挤得满满当当。这些人都是附近慕名而至的拥趸,支持袁野的生力军,此中以青年人最多,一个个伸长脖子,睁大了眼睛,翘首望向讲台,静候他的演说。
倏忽间,他的目光与那台下那一双双晶亮的眸子不期而遇,没来由的,只觉心下一悸,眼前登时一团漆黑,身形不稳,差点栽倒讲台,慌忙之间,右手疾伸,微一用力,牢牢地抓住讲台的一角,这才稳住身形,不致摔倒在讲台前,闹出一个大大的洋相。
经此险而又险的一着,他的后背瞬间蹦起一层冷汗,在这浓浓的夏日,浑身还打了几个寒战,委实后怕,暗道:好险,好险,亏得自己手疾眼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袁野以手抚胸,稳了稳心神,强忍着手足无措的不适感,拿起昨日准备的讲稿,盯着白色的稿纸上那廖廖十数行简洁潦草的字迹,那是自己两夜来,无计可施时信手写就的所谓演讲大纲,也就是一两百字的内容梗要,非常粗陋。
“讲述自己当年写作的辛苦历程,最初的时候,手头唯一可以找到的历史资料只有一本《史记》,就是凭着这本书,自己开始了《数风流人物》的写作……”
“查找历史资料的辛劳和无助曾令自己抓狂不已,因为都是古代典籍,都是文言文,所以看起来实在累心……”
手头的所谓讲稿尽都是这些大而无当的东西,写了等于没写,什么都不是!
就凭这个嘛玩意无用的物事,袁野要给面前翘首以盼的读者们做一个至少12分钟的演讲(研究表明,演讲最好限定在15分钟以内,超过15分钟会引起观众的不适和厌倦情绪),开什么玩笑?
此刻袁野想死的心都有了,止不住在心底痛骂自己就是个大猪头,就是个大蠢货,就是个大傻比。
当时到底怎么想来着,脑袋被驴踢了?如此托大,弄出这般一个简陋无比堪称寒酸的演讲稿,是谁给了自己偌大的胆子,敢于仅凭籍手头这一两百字,便能做出一个花团绵簇,反响强烈的演讲来。
就凭那么几行字,就敢一往无前地跑到讲台上进行演说,难道他不知死字怎么写?
他以为自己是谁,是秋吉尔,是列宁,是林肯,是那些天才的演说家么?即便不用讲稿,便能滔滔不绝地进行精彩绝伦的演讲?
他难道忘了,他就是袁野,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有什么敢翘尾巴的,有什么敢自以为是的。
自己为什么那般愚蠢,当时怎么不拿起笔杆多写几句话呢,那样至少也不会站在讲台上,却哑口无言的尴尬处境,至少脑袋里没有什么货时,嘴巴还可以拿起讲稿照本宣科,有话可讲,决不会像现在这样杵在众人前,傻傻地站在讲台上长达五六秒钟之久,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台下众人听罢朴主编的介绍,三尺讲台便现出一个仔裤白衣的清秀男孩。适才朴主既然说的明白,“有请《数风流人物》的作者吉衣里予讲几句话”,那不用问,台上的这个少年必然就是《数风流人物》的作者吉衣里予。
按说大家都不会置疑主办方的介绍,可台上的那个少年显见得过于年轻,那青涩的面容,怎么看,都不像拥有二十岁的年纪,十七八岁便到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