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硕觉得时间变得如此漫长又痛苦。
湖边的她,孱弱又倔强,哭得如此狼藉不堪,当她说出我不爱你几个字时,像有一把利剑刺穿他的胸腔,几乎让他自我放弃。
可是,如何能做到放弃呢?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每天都在脑海里翻滚跳跃,挥之不去。
每天只是麻木机械的活着。
她的电话竟然是关机!为什么关机,为了避开我吗?还是换了手机号码了?
他立即给夏米打电话。
“夏米,她的电话为什么关机了?”他小心翼翼地问,好像在等着一个重要的判决。
“她回国了,好像是说养老院有个老人需要她的陪护回南京呢。”她回答得不紧不慢地。
“她有国内的电话吗?她什么时候回来?”他焦急起来。
“我没有她国内的号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
“你有她母亲的电话吗?她回国肯定会去北京看看的吧?”
“我不知道她妈妈的电话。”
高子硕万分失望地结束了通话。
他在手机联络人找到了曹宇南的电话。
“你好,曹先生。”高子硕努力平静地语气。
“高先生,别来无恙吧?”曹宇南有些意外,更有一丝心虚。
“你能告诉我林苏蔓母亲的电话号码吗?”
“以前有,现在早就删了。为什么找她?”
“细节你就别问了!你能告诉我如何才能联系上林苏蔓的家人吗?”
“我可以告诉你她母亲的单位,你去查号台查她母亲的单位,然后问问。没什么事儿吧?”曹宇南有些警觉地问道。
“没什么事儿,谢谢你。”高子硕客气地道谢。
此时的曹宇南正陪着Daniel戒毒所出来。
“那个高先生同你前妻在一起了没有?”
“没有吧。”
“那家伙到底有多少钱?为了让你搬出来毫不犹豫地给你100万?”
“不知道有多少钱,应该很有钱。”
“这世界就是他妈的不公平。”Daniel愤愤不平地说。
曹宇南只是苦笑了一下,沉默不语。不公平,这不是一个成年人理解不了的问题。
戒毒不是个简单的短期治疗,是个长期的抗战,望着日渐消瘦的Daniel,曹宇南感觉到了自己的绝望。
钱很快就花光了,他们只好借住在Daniel母亲家的车库里。
“你走吧,不用管我,我不想再拖累你了。”Daniel苍白的脸上挤出苦涩的笑意。
曹宇南没有说话,只是凝重地直视着他的脸,他想过很多次离开,但是,终究没有。每每看到Daniel毒瘾发作,曾经高大魁梧的他扭曲地缩成一团,他的心也会跟着剧痛,他放不下。
离开Daniel,自己也只能成为孤魂野鬼,生活里,除了Daniel,谁还需要他?他还需要谁?这是自己无法回避的宿命。
夏天的车库很热,只靠一台旧风扇,根本不能抵挡热浪的来袭。
“我一直想问你,你妈妈家里明明还有个房间,为什么宁愿租出去,也不让你住?”曹宇南一边擦汗,一边问Daniel。
“不能怪她,我是个不孝子,她已经尽力了。”
“你一直不提你的父亲,他还活着吗?”
“我小时候家境很好的,但是当我父亲去世之后,一切都变了。那时候我才10岁。”
“为什么去世的,生病?”
“出了事故。他比我妈妈大二十岁,他是个石油勘探工程师之类的,反正老是换地方。他们是在北京认识的,并在北京生下了我,后来又来到了澳洲,中间我们还去中东住过几年。总之,我小时候,总是跟着他们到处搬。在北京上二年学,又换到布里斯班读二年,反反复复地换学校那种。最后,妈的,在北京,我的中文跟不上,在这里,英语又跟不上。”
“老是换学校,肯定对学习有影响啊。”
“换了学校,同学和朋友都要重新认识,我小时候,特别讨厌去学校,因为学习成绩不好,同学们和老师不会对你很友好的。到了高中,有个漂亮的女同学很喜欢我,我拒绝了很多次,她还是不放手,甚至跑到我家里来。没办法,我只能跟她说了实话。”
“然后呢?“
“然后全班的同学都知道了这件事情,我母亲也知道了,然后我就受到更多的歧视,然后我就离开了学校,成了小混混。”
“你妈妈是不是很伤心?”
“她的确很伤心,求我到学校里去完成学业,我死也不肯,还经常不回家。她自己做很辛苦的清洁工的工作,还要操我的心。我自己也只是打临工,很不稳定。有一阵子我妈生病了,不能上班了,我都没办法赚到足够的生活开支,没钱的时候还得向她要。”
“你花钱还挺大手大脚的,你就不能节省一点?”
“我控制不了,我小时候父亲提供的物质条件挺好的,习惯了。再说人生苦短,说不定哪天就挂了,有吃的就吃好点,有穿的就穿好点。”
“这么说,你妈将这房间租出去也是没有办法的,不然可能房贷都还不上了。”
“对,房贷如果还不上,这房子就要被银行收走了。”
在姥姥家住了一个星期,时间快乐又满足。
曹悦悦每天喂小猪和小鸡,去田野间走走,看小河水流淌。
“悦悦,你的学校假期很快就结束了,我们该回北京呆两天,然后就要回澳洲啦。”临睡前,林苏蔓搂着女儿,温柔地说。
“妈妈,这里好山好水好好玩啊,我都不想回去。”只呆了一个星期,悦悦的中文又长进了不少。
“妈妈要上班啊,天天在这里呆着,妈妈的工作会丢的,没有工作,妈妈就没有钱给你买好吃的。”林苏蔓笑着亲了亲她的小脸蛋。
这时,姥姥敲门,说:“蔓儿,你妈打电话来了,说有个高先生找你呢。”
林苏蔓一听到这个名字,心猛地一紧,赶紧从床上坐起来。
“妈,怎么回事?”林苏蔓接过姥姥手里的手机。
“有个姓高的,从澳洲打过来找到我,打听你的手机号,又问具体的地址,我也不知道他是你的什么人,我就没有说详细,只说了个镇,你知道这个人的吧?”
母亲在电话那头急切地说着经过。
“我认识,是我的一个朋友,没事的,他不是坏人。”
“那就好,他在电话里问得很紧急的样子,好像你欠了他的钱,要找你追债似的。”母亲总算放宽了心,说。
“我明天就回北京,没事的,妈,我们见面再说。”林苏蔓同母亲道晚安。
“孩子,这高先生是什么人?”等林苏蔓挂了手机,姥姥好奇的问。
“这个人啊,是个无业游民,闲得慌!”林苏蔓露出浅浅一笑,调皮地说着,睡下了。
一股温暖的柔情涌上心头,为什么他的消息,成了一付良药,让心没有那么疼痛,入睡也变得特别容易?
江南的四月,春意盎然,生机勃勃。
路边河堤的槐树上挂着白色的花瓣,晶莹剔透,发出阵阵好闻的味道,满山的映山红瑰丽明艳,覆满山间,层次分明的稻田里绿油油的庄稼,随风摇曳。这里的田园风光,每一幅都像一副油画,让高子硕沉浸其中。
这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小镇,横卧在波浪般绵延着的山脚下。小超市,卫生所,杂货铺寥寥地分布在小街两边。
最让人印象深刻地是小学,外墙几乎可以看到裸露着的砖头,墙皮大部分都已经剥落,似乎前两天刚下过大雨,操场上的泥浆清晰可见。
的士开到镇上就不肯再开了,没办法,只能边走边逢人就问林苏蔓是哪个村庄的。
还好,遇到了一位镇上的老师,知道她的情况,将地址给了他。
寂静的小村庄因为一个陌生人的到来变得突然地热闹,孩子们都聚集在村口,打量着他:背着大大的行李包,脖子上挂着有着长镜头的照相机,高个子,一身悠闲又讲究的衣着,英俊不凡的脸上挂着阳光般的笑容。
路过的村民们也跟着窃窃地笑着。
“大爷,你知道林苏蔓家在哪里吗?她是这个村的吧?”高子硕卸下重重的背包,微笑着问一个年长的男性。
“你说的是小蔓吧?对啊,她是我们村的,前几天她刚从外国回来看她姥姥呢。”大爷回答道。
“前天早上走啦,搭我小姑子的车去县城了,说是回北京去。”旁边一个嫂子抢着回答。
“走啦?”高子硕一脸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