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志纲坐在喝茶,敷衍的和身边的人说着话,心里却在等派去的小厮回来报信。
过了约莫两盏茶的时间,小厮匆匆走了进来,眼睛骨碌碌一转,不动动色的过来压着声音和严志纲道:“大爷,事情办妥了!”
严志纲微微颔首,吩咐道:“你去守着,不要出什么差池!”
小厮应是而去。
“宋大人怎么还没有回来,我们可等着他吃酒呢。”严志纲站起来,很高调的喊了一个小厮过来,“去净房看看,宋大人是不是醉卧净房不知归了!”
花厅里一阵大笑,小厮应是而去,过了一刻就转了回来,禀道:“大爷,宋大人不在净房里,小人左右都找过了,不见宋大人的身影!”净房就在花厅的后面,很近!
“咦!”严志纲露出狐疑的样子来,道,“宋大人莫不是走错路了?”说着,点了好几个小厮和婆子,“去找找,看看宋大人去哪里了。”
薛镇扬和郭衍以及夏堰对视一眼,心里感觉不妙!
就在这时有小厮匆匆跑进来,脸色很难看的凑过来要和严志纲耳语,严志纲怒道:“有什么话不能说,遮遮掩掩的,小家气!”
大家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那小厮脸一红,尴尬的回道:“刚才有人看见……看见……”他生怕说出来严志纲就要了他的命,可这个时候不说,严志纲更会要了他的命,小厮只好道,“宋大人他好像进了您的院子,也不知道真假,太太在里面,小人不敢贸贸然进去找!”
严志纲闻言一愣,蹙眉道:“胡说八道,宋大人不过去个净房而已,怎么会去那边,掌嘴!”
小厮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道:“小人说的句句属实,确实有人看到宋大人进了您的院子,这会儿还没有出来,大家都聚在那边候着呢。”
“这……也太荒唐了。”郭衍腾的一下站起来,道,“九歌再喝醉,也不会到处乱走,更何况,去内院还要过垂花门吧,他如何进去,怎么没有人拦他!”他就觉得严府今天这宴非好宴。
严志纲摆摆手,道:“我的院子近日在刷漆,我与内子暂时搬到外院来了,离这里……并不远!”又笑着道,“可能真是走错了,也未可知。”
郭衍心里就咯噔了一声!
“派人去看看不就成了。”不知道是谁吆喝了一嗓子,随即薛镇扬站了起来,道,“或许九歌先回去了,我去找找!”宋弈再醉,也不可能往人家女眷的房里蹿。
跪在地上的小厮听见薛镇扬说话,立刻就道:“小人已经问过几个门防了,确定宋大人没有离开,这才听到宋大人进了院子的消息。”
“走,去看看!”严志纲脸色很难看,朝各位抱拳,“事急从权,薛大人要是不放心,就随我一起去看看?”
薛镇扬当然要去,他怕宋弈会吃亏,立刻颔首道:“我随你去找九歌!”他倒是要看看,严志纲还能玩什么新花样来……设计让宋弈丢官,现在怎么办,让他身败名裂,永远不能被朝廷录用,随后呢……他要干什么?
薛镇扬光想想气的肺都开始疼。
严志纲和薛镇扬前后脚出了花厅,随即严安匆匆出了花厅,彭尚元再坐不住跟着就出门,剩下的人觉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徐展云笑眯眯的道:“宋九歌可是喝多了,若是闹个什么事儿出来,我们今儿算是白忙活了。又或者有人设了鸿门宴,让宋九歌吃亏受难的,我们可就无法向世人交代了。”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郭衍和夏堰以及单超早就觉得蹊跷,上趟净房还能把人上丢了,肯定是严家内里做了什么勾当,又要引得宋弈上当,他们不能坐视不理,宋弈已然这样了,决不能再让他吃亏!
夏堰几个人与徐展云一起,严安瞧着只得随陪而去。
有人带了打了头,众人心里又好奇,好奇的不是宋弈去哪里了,而是严家想干什么,所以也顾不得什么礼节,都朝严志纲的院子而去,几个人刚一到院子门口,就听到一声女子的惊叫声,他们瞠目结舌,徐展云咋舌道:“不会真如我所料吧,这宋九歌恐怕是再难翻身了。”他说完,几步进了院子,就看到严志纲拍着门,“灵雪,灵雪,你怎么了。”
是严大奶奶?徐展云顿时露出好整以暇的表情来,朝彭尚元竖起个大拇指,彭尚云脸黑的跟锅底似的,上前对严志纲吼道:“喊什么,把门踹开!”
砰的一声,房门被严志纲踹开,严大奶奶骇的哭声越发的尖利起来,还有瓷碟摔碎的声音……
黑漆漆的,四周的灯不知何时熄的,房间里也是幽暗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灵雪。”严志纲和彭尚云要往里头冲,可就在这时看到有个人从里头对面冲了出来,快的看不见面容,但身形却是一个男子,严志纲两人惊的后退了几步,指着男子道,“你什么人,怎么会在我房里。快来人,将此人速速拿下!”
早就准备好了似得,严府的侍卫一窝蜂的涌进了院子,一时间来赴宴的官员,冲进来的侍卫挤挤攘攘的凑在一方小小的四合院前头,那男子被堵在门口,一双双好奇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严大爷撤了丫鬟婆子,不就为我引路的吗,此香不偷岂不是暴殄天物。”那人说着,哈哈一笑,一个脚尖一点一放,似鹰隼一般冲天而起,几个翻身落在屋顶上,不等大家惊呼出声,那人已经消失在视野里。
众人愕然,目瞪口呆,朝严志纲看去,眼里忙是衡量和审视。
“是刺客,还不快追!”严志纲立刻反应过来,这个男子无论身影还是声音根本不是宋弈的,那这个人是谁,宋弈又去哪里了?严志纲冲了进去,房间里除了严大奶奶外没有人。
宋弈去哪里了!
“夫君!”严大奶奶从房里跟着跑了出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有……有刺客!”她的话说了一半,就卡在喉咙里,因为发现了一院子的人,几十双眼睛正盯着她,严大奶奶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的正理了一下衣裳,才朝严志纲看去。
薛镇扬暗暗松了一口气,宋弈文弱书生不可能会武功,那刚才黑衣人就不是宋弈了,只要不是宋弈,他就可以毫无压力的看戏了。
不过确实没有想到,严志纲竟然用这招,他要做什么,难道是打算往宋弈和严大奶奶身上泼脏水,败坏宋弈的名声?可这样对他来说也没有多大的好处啊,一顶绿帽子可是戴定了的。
薛镇扬心头转了转,就笑盈盈的朝彭尚元看去,忽然就明白过来严志纲的用意,严大奶奶是他的妻子,这种悲痛和愤怒换做任何一个男子,即便是杀了宋弈都情有可原,民间常有这样的事发生,就是在公堂上判决时都会从轻发落。
可是彭尚元呢,女儿失了名声,他肯定老脸无光,若再被严府赶回去,那即便是将女儿送去庵庙也无法挽回彭家的名声,这个时候若是严志纲委曲求全一番,彭尚元必定会感激涕零,此恩此情他可就没齿难忘了。
如今户部的事情,只待最后一层窗户纸,彭尚元最后的结局谁也料想不到,所以,严志纲不得不防着一手,若将来彭尚元身陷囹圄,他至少在最后关头为了爱女的死活,有所顾忌而不会将严安抖出来。
薛镇扬没有想到的还有一层,那就是若计谋得逞,宋弈今晚必死无疑,只要他死,幼清守寡,不出两年他就能将幼清娶回来,到时候严大奶奶就是想不同意也会因此事而心虚理亏,拦他不得。
娶了美人,去了政敌,稳住了岳父,他如何做不得!
“灵雪!”彭尚元推开众人走了过来,望着自己的女儿道,严大奶奶一看到父亲立刻扑了过来,哭着道,“父亲,房里来了刺客,女儿吓死了!”
彭尚元皱眉,眼神不善的看着严志纲。
严志纲这个时候没有时间和彭尚元解释,只当没有看见。
去追“刺客”的人无功而返,那人早没了踪影。
“这是唱的哪出戏。”徐展云笑着轻蔑的看着严志纲,“此人是什么刺客?怎么老夫瞧着不像呢,倒像是……”他哈哈一笑,拍了拍彭尚云的肩膀,讥诮的道,“彭大人,你可真是有个好女婿啊!”
彭尚元没有说话,气的脸色铁青。
严安气不打一处来,摆着手道:“此事老夫会着重去查,大家都回去吃酒去吧,这里就交给承谦处理好了。”
“也好,这是严府的家事,我们就不用见证了。”徐展云调笑道,“不过,宋大人还没找到呢,若是出了意外,”那眼神就朝严大奶奶的房里看了看,暗示之意太明显了……这里没有人是傻子,在官场历练多年谁的眼睛看不清这闹剧后头的事儿!
“徐展云!”彭尚元实在听不下去,怒喝,“少在这里风言风语!”说着,拉着严大奶奶道,“灵雪,你先跟我进来!”带着严大奶奶就要走的样子。
正在这时,忽然人群只有又道声音传了过来:“怎么这么热闹!”那人疏懒的说完,毫不掩饰的笑了起来,醉意十足的道,“各位大人是商量好了一起来如厕的?”
众人一惊,回头朝院门口看去,就看到宋弈扶着院门笑盈盈的看着他们,虽满面醉意但一双眼睛却是明亮异常。
严志纲有些恼羞成怒,他拨开人群望着宋弈,冷笑道:“我们正找宋大人呢,你这去趟净房用了一个时辰,真是担心你醉卧在哪一处我们寻不着,岂不是委屈了你!”
“多谢严大公子关心,宋某人有些头晕,便在花厅前头找了处抚廊略歇了歇。”他看向众人,抱了抱拳,“让诸位大人担心,是宋某失礼了!不过,你们着是做什么,花厅吃酒不香,就搬到这净房前头来,闻”香“吃酒?!”
严志纲恨的磨牙。
徐展云抚掌笑,凑趣的道:“宋大人,这儿可不是净房。倒是你怎么就看成净房了呢。”
“方才严府的小厮告诉在下的。”宋弈扶着墙进来,打量了一眼院子,很不解的样子,“是这里没错,他说是净房!”
院子里爆发一阵大笑!
严安气的咳嗽了一声,脸色很不好看,笑声这才渐渐歇下来。
薛镇扬走了过来,拉着宋弈道:“你没事就好,方才严大奶奶房里出了刺客,我们怕你有危险。”
“刺客?”宋弈扬眉,醉态的拔高了调子,一惊一乍的样子,“这得好好查查才行,若让此人留在府中,岂不是会威胁到严阁老的安全。”他说着微顿,和严安道,“严阁老,实在该查一查。”
“不必了。”严安心虚,还没有弄清楚方才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当然不会当着大家的面搜查,宋弈却是一副好心的样子,“严阁老是肱骨之臣,社稷离不开您,圣上也更是离不开您,如今遇到这种事,千万马虎不得!”他说着,和郭衍道,“郭大人,您看可否在大理寺借调一些衙役过来,帮着严阁老找一找,千万不能有漏网之鱼。”
郭衍顿时明白过来,笑着道:“这事儿好说,为了严阁老的安全,我今日便就公差私用了。”他说着,就吩咐候在外头的自己常随,道,“拿本官的私印去调几个人来!”
有人在院子外头应是。
“宋九歌!”严安眯着眼睛看着他,恼怒道,“这是老夫的家事,即便是有刺客,也不用外人来管。”
宋弈微微挑眉,忽然就笑道:“这样啊。”他说着,转身朝外头看去,众人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向外面,就看到郑辕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托着个明黄的折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严安,道,“圣上得知严阁老家中出了刺客,怕您人身安全受到威胁,便特下了手谕,让赖大人帮您查一查,圣上还叮嘱您不要惊慌,若抓到刺客不论是谁,就地格杀勿论!”
“怎么可能。”严安根本不相信,这刺客逃走半盏茶的时间都没有,莫说来去皇宫要半个多时辰,就是圣上在这里,现拟手谕也不止这个时间,他质疑的看着郑辕,郑辕似笑非笑的朝他摆了摆手中的折子。
严安大步过去,从郑辕手中夺了手谕过来,果然就看到上头戳了个明晃晃的玉印,确实乃圣命所用。
“这……”严安瞪着郑辕,又回头来看宋弈,问道,“你早就准备好了?!”早就等着来严府和他们玩这套把戏。
“应该的。”宋弈一副酒醉未醒的样子,一语双关的道:“严阁老德高望重,我们该当尽心才是,不必客气。”话落,他看了眼郑辕,挑眉道,“查吧!”
郑辕大手一挥,众人就看到赖恩带着十几个锦衣卫走了进来。
赖恩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在院子里当着众人的面一通吩咐,他自己则径直进了严志刚的房间……严安大怒,喝道:“赖恩,你敢!”
赖恩转身,朝严安抱拳,道:“老大人,下官不敢,只是圣命如此,下官更加不敢违背!”话落,他进了房里,院子里赵作义等人这才反应过来,严安这是掉到了宋弈早就设好的局里,就等着严安请他上门吃酒,他再拿圣谕来搜查严府!
在自己家里被人摆一道,这次可真是几十年的老脸悉数丢尽了。
“来人!”严安拂袖,道,“给我将所有人拿下,今晚谁敢搜一个地方,老夫明天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话落,又指着宋弈,道,“宋九歌,你休要狂妄,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就以为能拿住老夫?我告诉你,老夫行的端坐的正,便是官司打到圣上面前,老夫也绝不怕你。”
“不敢!”宋弈轻笑,语气悠然自得的样子,“宋某如今是白身,圣颜可不敢冒犯,老大人若要治宋某,恐怕还要费些周折才成。”
严安气的直抖,望着已经进了门的赖恩,对严志纲道:“愣着做什么,有老夫在,谁都不用怕!”
“好大的口气。”夏堰站了起来,轻蔑的看着严安,道,“老夫倒要看看,你如何治我们,要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严安冷哼一声:“那就走着瞧!”
严志纲要跟着赖恩进房里,严大奶奶拉住他,还没有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夫君,这是怎么回事。”
“稍后再说。”当着彭尚元的面,他从来不对严大奶奶呼来喝去,“你先和岳父去一边歇着。”
严大奶奶点点头,惊恐的看着房里。
不等严志纲进去,赖恩已经大步走了出来,手中多了一封信,他捏在手中望着严志纲,冷笑着问道:“严大公子,这封信你作何解释。”
“什么信?”严志纲狐疑的看着赖恩,赖恩就冷笑了一声道,“在你房中查出,你若不知,那本官就更加不知了。”他说着,就当着众人的面拆开了信,“这里也没有外人,严大公子不介意本官读上一读吧。”他说着,已经打开了信,飞快的一扫,道,“崔冲身负三剑,皆在要害之处,事妥!”念完,挑眉看着严志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