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时间十一点,一场宴会终于结束,相谈甚欢的人们三三两两往外走。
唐安垂着眼睛跟在雷克斯的身后,礼服领口处没干,还湿漉漉的,小羊皮高跟一瘸一拐。
眼睫微垂,模样仿佛经历了一场大劫。
和别人交谈似乎比和布尔曼打手拼刀更要命。
虽然她也没真的和打手拼过刀,不过可以想象。
发梢和礼服上的香槟混着水,还在往下滴,夜晚的冷风一吹,唐安垂着眼睫,脸上神色不变,肩膀却微微发起抖来。
雷克斯突然停下了脚步,唐安差点儿撞在他宽阔的后背上。
唐安抬起头看向雷克斯。
雷克斯冷冰冰瞥她一眼,偏头示意那辆路虎:“先回车上小鬼。”
路虎响了两声,车门锁开了。
“……”
唐安扭头看了看路虎,又转回头来看着雷克斯,没动,无声地抗议着。
她怕雷克斯把她锁在车上自己走了。
雷克斯不耐烦地一蹙眉。
“……”
在雷克斯上手亲自提溜她之前,唐安麻利地转过身,扭头就往路虎旁边走,听话且迅速地开门爬上了副驾驶。
关上车门,唐安系好安全带,微微前倾,黑漆漆的眼睛盯着车玻璃,企图偷看雷克斯要干什么。
结果雷克斯直接双手插兜,就倚坐在了路虎的前引擎盖上。
西装衬衫下宽阔的脊背和精壮的腰正好遮挡住唐安往外看的视线。
“……”
唐安抿了抿嘴。
穿着淡金色鱼尾裙的雪莉和几个富商微笑告别后往这边走来,看见倚坐在引擎盖上的雷克斯,有些意外的挑了一下眉毛。
“在等我?”
雪莉漂亮的眉眼弯了弯,双手抱胸,饶有兴趣地抵住下巴。
雷克斯微微颔首。
雪莉一勾嘴角,也跟着坐在了引擎盖上,摸了支女士香烟点燃,烟雾从红唇里缓慢流淌出来。
“怎么啦?”
“安德鲁那家伙说了什么?”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雪莉淡绿色的眼睛满意地眯起,吐了一口烟雾,把安德鲁和自己说的事情言简意赅地描述了一遍。
“安德鲁那家伙不简单,”雷克斯神色难得有几分严肃,“那边的弟兄对他的评价不太好。”
残忍,冷血,虚伪的瘾君子。
“瘾君子?”雪莉微微挑眉,“他吸这个?”
说着雪莉比划了一下点玻璃管的动作。
“没听说,”雷克斯一只脚搭在车头保险杠上,咳了一声,“但在路易斯手底下办事,多少有可能。”
雪莉戏谑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毕竟小老板就是倒腾这个的嘛。”
说着,雪莉移开了目光,向雷克斯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一辆宾利。
唐安顺着雪莉的目光看过去,终于见识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小老板”。
一个面色偏白的金发男人站在车前,正和一个富商说着什么,手里一根手杖显得他有些稳重古板,蓝眼睛里虚伪的笑意和狡诈也和英国老奸商们如出一辙。
安德鲁站在小老板身后,倚着车门,懒懒散散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微垂眼睫,似乎觉得无聊透顶。
雪莉吹了一声口哨,收回了目光:“那家伙,还是老样子。”
雷克斯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放心吧,”雪莉看雷克斯脸色不太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挑了挑眉,“对付安德鲁,我有分寸。”
“……”
雷克斯没说什么,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晦暗的神色更深,显得比往常更冷了几度。
唐安坐在车里,听不太清两人说什么,但大致猜得到是在聊小老板的事。
看两人如出一辙的神情就知道了,特别是雷克斯。
这几天也零零碎碎听到了一些情报,要是小老板完完全全接管了布尔曼酒吧,自己指定不能活着。
或者说不能完整地活着。
唐安低头看着自己腿上的绷带,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捏了捏膝盖骨,细细密密的疼痛顺着皮肤下的筋骨一路爬上来。
唐安直勾勾地看着膝盖,抿着嘴没吭气,脸色却白了几分。
这边雪莉已经冲雷克斯打了招呼,笑眯眯地往自己的骚包法拉利那边去了。
雷克斯一打开车门,就看到唐安一动不动地看着受伤的那条腿,抿着嘴,唇色有些发白。
“……”
雷克斯坐到车里,瞥了一眼唐安腿上的绷带,伸手朝受伤的膝盖骨摸去。
“……!”
唐安回过神来,猛地扭头,绷直脊背,条件反射一缩腿就想往后躲,被雷克斯用手摁住了。
“别乱动。”
雷克斯冷着脸,单手把整个人快要贴在座椅靠背上的唐安提过来,大手摁上了绑着绷带的膝盖骨,捏了捏。
“嗬……!”
唐安眼瞳一缩,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整条腿一哆嗦,手紧紧攥起,却愣是咬着牙一声没吭。
雷克斯冷呵了一声,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依然摁着唐安的膝盖:
“就这样还想比试?拿什么比?”
“……”
唐安别开眼睛,抿着嘴憋着一口气,没回答雷克斯。
雷克斯没理会犯倔的狗崽子,垂下眼睛,又往膝盖上方摸了几英寸,再次动手捏了捏:“这儿疼不疼?”
手下的腿很明显颤抖得更厉害了,但小崽子硬是一声没喊,直勾勾看着腿,白着一张脸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