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果然知时节,春分夜淅淅沥沥的春雨无声无息滋润了万物一夜。
早起推开窗,含着新雨泥土青草香的空气实在舒爽怡人。
乐安深深吸了一口五脏顿时清灵,之后,就静静坐在了窗边等着。
后山轮转寺在山腰附近,别说如今身份,就是为心诚则灵,乐安也决定要一步步爬上去。
考虑到自己如今的体力,天不亮她就爬起来准备笨鸟先飞了。
可没想到,她速度了,丫头们却又磨蹭了起来。
见杏月和几个仆妇拆包裹重新收拾行李,又要给自己换衣服,乐安蹙眉道:“不过七八里路,大半天就回来了,不用带这么多东西吧!”
“不行,在家前日好,出门一时难。小姐身子本来就刚好,可不能委屈了。”杏月难得强硬,乐安也只好随着她折腾了。
天边起了鱼鳞白,朝阳就要跳出来时,乐安终于被收拾好可以出门了。
藕色绒面短袄长裙,又披上了件斗篷。穿着寸许厚底鞋的乐安上马车前,杏月又急匆匆反身回去拿了个墨蓝绸绣兰草的短幕遮。
跳上马车,杏月得意道:“等中午太阳大了,小姐觉得热咱们就换下长幕遮。”
虽然乐安觉得现在自己穿得就有点多,考虑到杏月的唠叨功力,还是勉强受了这一片好心。
不过她到是挺好奇这幂蓠的,宫里可没有女子戴过。
北朝民风比南宋又开化多了,于四姑娘怎么这么多精致挡脸的东西呢?
...
......
小山看着不高,轮转寺也只在山腰下,但久病体虚的乐安还是爬得气喘吁吁。
好在她们来的确实早,紧赶慢赶上来寺里的晨钟还未敲响,第一炷香还没错过。
当然,也许也是这寺实在太小无名,香客少的缘故。
又热又累到满脸汗湿的乐安,拢了下满是泥点子的裙角,暗自懊恼。
拜菩萨这发散脸乌的样可不行,太不敬了。可头香她是要给姑姑们的......
家里跟来的仆妇看出乐安忧心,拍着胸脯保证。
“小姐和杏月去收拾吧,这里我和两位嫂子守着,来香客都是乡里乡亲我们会好说好商量的,放心。”
也只好这样了,乐安点头先去堂客房里重新梳洗。
天光刚亮时,寺里开静的一百零八下晨钟规律响起,振飞多少鸟雀,又惊醒多少沉梦中人。
躺在天王殿右侧上客堂休息的赵羿,被这振聋发聩的钟声所摄,猛地从床榻上跳起,只觉得五脏搅痛。
忍不住抡起一掌拍向心口,竟直直喷出口血来。
瞬息,情不自禁又悲辛无尽般喊了声“乐安”,咣当跌落榻上。
他在内室这么大动静,外面守着的苏诚,苏义兄弟两早听见了,飞快进来一看主子满口是血,几乎吓到魂飞魄散。
可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上前给主子擦脸倒水,披头散发的赵羿已魔怔般只一身雪白中衣冲了出去,再无踪影。
脑子里混沌迷茫,心口万箭穿心的赵羿,眼中根本没有方向,脚下根本不辩路径。
胡乱冲撞到一间有笔墨的房间,拿起笔来唰唰唰落下。
庄周梦蝶。
瞬间四个大字跃然纸上。
虽说赵羿这手书算不上多大家惊艳,但体势骏迈,笔法钢劲健秀又能藏锋于内,也算相当不俗了。
但,不对不对,这不是自己的字,不是自己凌厉锋芒,笔势狂放的字。
难道那梦是真的,如今自己的字才笔体迥然
赵羿惊骇下又匆忙否定。
不可能!
自己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怎么会被个狠心无情的女人折磨到一生苦楚难言,凄凉孤老的地步,不可能,绝不可能。
几乎又要呕血的赵羿简直要疯了。
他是沙场将军,从来不信这些所谓轮回转生,报应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