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万籁寂静。
顾九盈接完最后一个病人,收拾东西就要回住处去。
刚关上店门,谁料一转身就与一个头戴斗笠的灰色衣衫的人撞在一起,他的脸被面纱遮去大半,借着微弱的光,只能看到一双犀利的眼神和花白的眉毛,那人声音阴沉从面纱下传来:“小心云梦桥。”
说完,他就趁着朦胧的夜色离开,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顾九盈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凝。
云梦桥是顾九盈回住处的必经之路,那处是座拱石桥,桥下是一条城中河,此处离住所不远,忙完后她都会慢慢独自踱步回去,云中早已在裴言澈的掌控下,按说不会有什么危险,这人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不管怎么样,有了提醒,顾九盈就不会大意,要想回去云梦桥是必经之路,绕是绕不开。她稍一犹豫,进店内放下药箱,提了盏灯笼出来,揭开束发的玉冠,将及腰长发披散开,半拢半披,衣裳自交领处微微扯松,脖子上用染料印下了深深浅浅的红色印记。
打扮妥当,便拎起半明半暗的灯笼哼着慢悠悠地沿着长街一路顺着云梦桥行去。
而方才报信的灰衣人也并没有走远,站在暗巷中看着她这身扮相,不免露出疑惑,屏息凝神,跟着她一路往云梦桥行去。
夜风徘徊,将漆黑难测的城中河吹起一片涟漪,云梦桥就像是弓腰迎客般矗立在河面上,静等客人通行。虽有警示,顾九盈却脚步不停,悠然上桥,她一席宽大水袖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袖上有几点殷红好似冬日落梅。
手中灯笼堪堪照亮前路,大半容貌掩在夜色之中,只露出脖颈上深深浅浅的斑驳印记,一眼看去哪还有白日里端正严谨的医师之态,俨然就是个眠花宿柳的浪荡公子,更关键是她嘴里还哼着时下最流行的淫词艳曲。
这一前一后两张面孔,叫躲在水底的刺客都没反应过来,眼看顾九盈就要平安离开。一直紧跟在后的灰衣老者嘴角抽了抽,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狡猾诡诈的人,怎么会让向来行事方正从不逾矩的谢锦韵以命相交。
“顾九盈!”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喊,从身后的暗巷中传来。
顾九盈下意识回头,还没等她看清是谁搅了她的局,半道杀出来坑害她。水中霎时就跃起数人,晶莹的水花伴着“哗啦”巨响,打破了暗夜寂静,顾九盈只好丢下灯笼,抬脚拔出靴上的匕首,旋身上前迎敌。
锋利的匕首反手握在掌中,轻而易举就划破了一人的喉管,鲜血喷洒出来,她闪身躲避,惟独衣袖上沾了几滴,与原先的殷红呼应,这才叫人分辨出来那本就不是红梅,而是溅上了血滴。
这伙人功夫不高,顾九盈倒是能拿得下来,真正叫人担心的是暗巷里躲藏的那人。
要是猜得不错,他应该就是方才提醒自己有危险的那个神秘人,要是想救自己就不该提醒,既提醒了临了又坏她的事,也不知是搞什么名堂,越是叫人看不清原委的越是叫人不敢小觑。
墨发飞扬,方才为了掩人耳目,现在倒有些束手束脚。好在,身边的刺客一个个被清干净,顾九单手将头发束起,脚踩着一个人背上:“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并没有隐瞒,当即就吐露背后主使:“是二皇子裴言浔,他听闻你在云中城开医馆,派我等来杀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