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日,小年。
这一日的皇宫非常热闹,除了过小年外,这一天还是周太后的千秋节。天子自然要为生母庆贺,宫外的命妇们同样要进宫给太后娘娘贺喜。
蒋清在这一日干完活计后,就找了一个假山的阴影角落躲懒。景福宫是冷宫,又是皇宫最偏僻的一角。躲懒挺容易,也没人发现。
“义父。”女音熟悉又悦耳,唤人时有一股子温柔似水的味道。让裹紧了棉衣,正是躲懒打磕睡的蒋清醒来。
“近些日子你的机遇就会到了,千万莫要辜负为父对你的期望。”中年男音响起,声音不急不徐,蒋清觉得更耳熟。
蒋清愣了小片刻,她反映过来了。女音是纪如烟女史,男音是她的义父蒋公公。而听着纪女史的称呼,貌似跟她一样啊,彼此都是蒋公公的义女?
蒋清知道,她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这让蒋清更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她怕,她偷听的行为让两个当事人给发现。这会儿的蒋清只得屏息凝神,暗戳戳的继续隐瞒行踪。
蒋清呼吸越发的轻微,就怕一个呼吸重了,露出来丁点儿的蛛丝马迹。万一被发现,那会要卿命,毕竟她总不能讲一切是巧合。
她自己信啊,问题是别人信吗?
“义父放心,定不负了您的期望。”纪如烟回话时,语气里带上了保证。蒋公公似乎满意,又交待几句话后,方是离开了。
纪如烟这会儿站在庭院中,在这个冬日里是显得有些寂寥之感。哪怕因为千秋节,这庭院内也是挂上了大红色的宫灯来显示出喜庆呢。
蒋清还是莫名的察觉出来,这些喜庆没能冲淡了萦绕在纪如烟女史身上的愁绪。此时此刻,纪如烟女史似乎有些遗世而独立,飘渺若姑射仙人。
过了小年。
又几日,迎来除夕。
皇宫自然要守岁,宫里的宫人们亦然。人人都会期盼了明年,有一个更好的光景。
守岁的时候,小宫人们自然要偷偷的说些悄悄话。蒋清也是听了几耳朵,对于宫内的情况越加的了解。
皇宫没秘密,哪怕一个木头人都有可能会吐露了阴私。秘密从告知第二人时,那就不叫了秘密。
“真可怜,真可怜。”
“是啊,听说张顺嫔一直跪着求开恩,啧啧,还是一碗绝子汤给灌了下去。”
“你们别多嘴了,太后娘娘都在寿康宫中礼佛。皇宫里如今可是承乾宫一尊独大……”
“贵人们的事情,咱们就别多议论。若是让上头的管事知道了,咱们全部都得挨罚。”
“……”
小宫人们说着说着话头,全数有些胆儿小了,到底不敢再多议论。
除夕夜,便是又转到了吃饺子这等事情上。这个讲了什么馅儿的饺子香,那个又说了当年在家中时,过年是如何的嬉戏玩耍,又有哪些的趣事儿。
蒋清在整理了这些日子得到的消息。
蒋清知道的消息,无外乎就是皇宫里的事情。万贵妃打从没了膝下的唯一儿子后,就是化身成为皇宫中的打胎小能手。
这些日子以来,皇宫已经没了两胎皇嗣。
这两胎皇嗣,一个是宫女怀上的,一个是张顺嫔怀上的。
秋末时,怀孕的宫女那儿自然是一尸两命,蒋清听说那怀孕宫女连一具棺材都没有,直接是被送去了化人厂,最终成为一捧的灰灰。
至于张顺嫔?
张顺嫔是后宫里的嫔妃,有品有阶,怀孕两月余。大前天时,也是哀嚎着,哭求了,结果依然是落得一碗绝子汤落了胎,又断掉往后再孕育子嗣的希望。
彼时的除夕夜,蒋清在小宫人堆里,暗暗的腹诽了皇宫中是人心不古。
寿康宫内。
本是静养的周太后这会儿却在抄了佛经。
这大过年的,本应除夕守夜。
说到底儿,除夕食的宫宴,那是万贵妃操持办理的。周太后是连除夕的宫宴也缺席了,显然有些不准备与万贵妃保持了表面的和睦氛围。
“……倾土归仰,咸行善心。不杀不害,不嫉不妒,不淫不盗,不贪不欲,不憎不缀,言无华绮,口无恶声。齐同慈爱,异骨成亲。国安民丰,欣乐太平……”
怀孕宫女那一胎皇嗣没保住,周太后就是心有郁结。
等张顺嫔腹中的皇嗣也没了,周太后气得与儿子昭成帝是冷战一场。周太后能如何?万贵妃有天子护着。
周太后不能怨儿子,自然心中恨了万氏。
除此之外,周太后能做的事情,便是为没能出生的皇嗣抄写整整一百篇的《渡人经》。除了安慰注定无缘出生的皇嗣,周太后也求自己心安。
“哀家老了。”
在写完了一篇经文后,周太后搁笔。她的目光幽深而宁静,眸色中全然的平和。似乎那感叹,也不过是感叹,不含了半分的其它情绪。
“太后娘娘,奴婢给您揉了手腕子。您这些天一直抄写经文,您受累了。”掌事嬷嬷知道周太后的心结,这一位不乐意非心腹的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