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谷浑故都伏俟城城内,气氛紧张而压抑,士卒们时不时的聚在一起小声议论。前方战败的消息已经传来,鄯州北部的吐蕃军已经全军覆没,亹源与祁连草场也被唐军攻占。
这是一场动摇全局的大败!
简单说,如今攻守易势,现在是吐蕃人需要担忧唐军西进,攻打黄河九曲之地了!
伏俟城内那间整天都焚烧着熏香的屋子里,乞力徐正坐在软垫上,闭着眼睛听恩兰达扎路恭给他汇报军情。
“前些日子你说禁卫
乞力徐睁开浑浊的双眼,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对方,脸上的不满之意显而易见。
“他们……应该是被南下的唐军河西兵马击败了,具体的末将也不知道。”
恩兰达扎路恭叹息说道,连一个回来报信的人都没有,大概率是全军覆没了。
事实上,那支军队抵达湟水北岸以后,有两个选择:向西进攻陇右节度使驻地鄯州城,或者往东北方向走,攻唐军的大后方兰州!哪边兵力空虚就攻哪边!
真要攻兰州了,自己的野心也可以提前实现。
结果现在这支军队居然杳无音信!
不得不说,恩兰达扎路恭的建议确实是简单高效。既然双方的嫡系部队都损兵折将,那么谁能以最快的速度掌控逻些城和年幼的赞普,那么谁就能在后续的政治斗争中占据先机!
恩兰达扎路恭一脸激动建议道。
“回大论,这些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不做,他们也会做的。
乞力徐缓缓说道。
汉人有个重要的习惯,就是把最重要的事情放在最后说。
这件事乞力徐也好,达扎路恭也好,都知之甚详,因此也不觉得意外。
“你来念吧。”
信中说了三件事。
“王忠嗣这是在告诉我们,现在应该派遣使者入长安求和,然后两国罢兵。”
“好的大论。”
“如此,那便如你所说吧,我会遣使去大唐议和。”
“大论,尚氏那边也是实力大损,我们还有机会。
说完,他将手里的两個木头盒子放在桌案上,将贴身放好的信件交给乞力徐,随即悄然退下。
末将建议,由末将带着精兵日夜兼程赶回逻些城起事,先下手为强!
控制赞普,再以赞普的名义剿灭叛乱!”
恩兰达扎路恭一脸肃然说道。
乞力徐幽幽一叹,面色黯然。
乞力徐没说话,只是顺手打开了那两个极有可能是装着人头的盒子。果不其然,尚氏亲军主将的人头,还有
乞力徐微微点头说道,已然是同意了对方的建议。大论这个官职在吐蕃形同大唐的宰相,但是权力要大得多,掌控了外交与军事之权。派遣使者的权力在大论,不在赞普。
他已然年迈,眼神不是太好了。
而唐军提出“停战”的事情,目前还只有他们二人知道,利用这个时间差,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无论是这位大论,还是他身边的恩兰达扎路恭,都精通汉文。事实上,吐蕃贵族里面精通汉文的不在少数,这是一项战场上非常实用的技能。
大乱之后才有大治!”
如果唐军真要攻黄河九曲之地,夜黑风高的时候卷甲而趋不就好了,还用得着特意给吐蕃军主将写封信“提醒”一下?
所以这封信就不能从字面意思来看,而是要揣摩那些“想说又不方便说”的意思。
乞力徐看着恩兰达扎路恭低声询问道,声音带着沙哑。
“是了,
乞力徐叹了口气说道,对面要表达什么意思,他非常明白。
恩兰达扎路恭行礼说道。
“那事不宜迟,大论请多保重,末将这便带着亲信兵马,日夜兼程回逻些城掌控大局。”
这三件事里面,
恩兰达扎路恭接过信,一字一句的念了起来。
恩兰达扎路恭不动声色提醒道。
正在这时,一个恩兰达扎路恭的亲兵悄悄走进屋子,压低声音对乞力徐说道:“大论,唐军使者送了两个盒子与一封信过来,随后便离开了。”
“真要走这一步么?你知道走出这一步,意味着什么吗?”
真正耐人寻味的,反而是
说实话,两国之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过,这才哪到哪啊。
双方都被唐军打了闷棍,力量对比又回到“动态平衡”上了。
“大论,退兵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我们在逻些城(西藏拉萨市)的禁军实力大损,恐怕会有一场变乱。”
正如大唐无法消灭吐蕃一样,吐蕃也是无力消灭大唐的。两国打打停停也已经将近百年了。
二人都不是婆婆妈妈犹豫不决的人,乞力徐马上秘密安排使者奔赴长安,与大唐议和。而当天夜里,恩兰达扎路恭带着南线吐蕃军精锐,轻车简从的撤离前线,悄悄离开了伏俟城。
此时此刻,无论是乞力徐还是恩兰达扎路恭都没有料到。
血染逻些城,动乱遍及吐蕃全境,堪比方重勇前世大唐安史之乱的吐蕃“阳火鼠之乱”,就此拉开序幕!
挑起动乱的人,未必有结束动乱的能力,事态的发展很快就超出了始作俑者的设想。
值得一提的是,在吐蕃的纪年法中,通常是阴或阳(代表奇偶数)+五行(金木水火土)+十二生肖(顺序是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组合起来表示年份。
吐蕃与大唐争夺石堡城的这一年,正好是吐蕃的阳火鼠年。
……
唐军在陇右大胜吐蕃,夺回亹源与祁连草场,击退占据大通地区的吐蕃军,银枪孝节军大发神威,吐蕃大论遣使求和,陇右节度使王忠嗣派人来长安献俘。
这些消息传到长安之后,引起了巨大的波澜!基哥最近一段时间,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大唐已经很多年没有在吐蕃人身上占到大便宜了,现在看来,我大唐还是天下无敌的啊!区区吐蕃,何足挂齿!
兴奋之余,基哥下令长安全城大酺,普天同庆。长安一众中枢朝臣,以礼部为核心开始连轴转起来,铺场子的铺场子,开香槟的开香槟,务必要扬我大唐雄风!不能堕了基哥的面子。
然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基哥于长安皇城的城楼上观看献俘典礼。
胜利的喜悦气氛到达顶峰!
基哥稳坐忠于他的长安!
而一系列关于河西“少帅”方重勇的消息,也是不胫而走。
像什么少帅雪夜飞夺峨堡岭,少帅寒霜阴渡亹源峡之类的,已经不值得过多吹嘘了。毕竟,见多识广的长安百姓对这些“奇袭”啊,“偷袭”啊之类的战法已经听得太多,到麻木了。
人们更关注的是方节帅轻伤不下火线,手撕吐蕃禁军主将的细节。
类似“方节帅额中一矢,拔之血流如注,然反手挥刀斩敌酋”之类的生猛剧情,才是长安众多吃瓜群众,喜闻乐见又津津乐道的保留节目。
反正上阵厮杀的又不是他们,真要见识那场面,估计还没打就吓尿了。
至于大唐精锐、天子亲军银枪孝节军战无不胜的神话,则更是街知巷闻,成为长安年轻人的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