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揆带着方重勇前往宣平坊,还没进坊门,就看到有人排队已经排到外面了。
一个算命的生意火爆如此,不得不说唐代长安人挺迷信的。
这一幕看得方重勇啧啧称奇,他有些不解的问李揆道:“这个王生,算一次命多少钱?”
“五百文,童叟无欺,概不还价。”
李揆很是自信的说道。
真是人傻钱多好忽悠。罢了,反正长安什么都贵,也不差这一茬了。
想到这里方重勇无言以对,跟阿段吩咐了一声,让对方准备好一贯钱。
方重勇原以为排队要排到天黑才行,没想到队伍移动的速度非常快,没过多久,就轮到他们了。王生看上去有一股道骨仙风的味道,身边还有个小道童,专门负责收钱。
整個院子里都堆满了各种东西,有装钱的箱子也有各色布匹,显然生意很好的样子。
方重勇有点相信为什么红莲春可以在长安卖那么火了。
连算个命都一次五百文,长安“第三产业”价格确实是不便宜,当初红莲春的价格真是定得太低了!
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找李隆基要回来一点精神损失费。
“你可是要求前程?”
这位叫王生的道长看着李揆问道。
“对,道长真是神算,还没抽签就知道在下求什么。”
李揆有些激动的说道。
“看你这穿着打扮,道长当然知道你就是来长安科举的了,这还用算嘛。”
方重勇没好气的说道,这李揆简直就是个人傻钱多的冤大头。
“诶,无妨的无妨的,等会算命,收他的钱,你的钱我分文不取。”
王生摸着长须笑眯眯的说道。
很快,签出来的,上面的字方重勇没看到,却见王生不以为意对李揆道:“这次中第后会封一个芝麻大点小官,然后外派出长安。
如果你不愿意呢,不去考便好了。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嘛。”
王生说得很是随便,方重勇却是在数他到底说了多少个字。
五十个有木有?一个字大概十文钱都不止,也是难为他这么敢说了。
方重勇心里为李揆默哀了几秒,果不其然,他发现李揆的面色现在已经是晴转多云快下雨了。
李揆自幼就熟读诗书,认为自己学富五车,文采斐然。
总而言之,他觉得中第后授官,只有官职对不起他的才华,绝对没有他的才华对不起官职的!
此番若是能中第,要是在长安当个芝麻大点官也就罢了,终究是个京官,近水楼台先得月,将来迟早有升迁的时候。
可若是外放当个小官,那还真不如依靠家族来恩荫,不走科举路子呢!陇西李氏姑臧房当官的一直都没断绝过,可谓是累世为官了。
恩荫出仕,还真不是什么难题,只不过有点对不起他的“才华横溢”罢了。
李揆满脸不高兴,在桌案上丢下一个钱袋,转身就要走,却是被方重勇给拉住了。
“道长,我欲去华州郑县寻妻,你以为如何呢?”
方重勇看着王生,不动声色问道。
没想到面前这孩子居然能说这么详细,听起来还是件挺“荒谬”的事情。王生一愣,点点头让方重勇抽签。方重勇随意拿了一根以后交给对方查看,自己却连看都不看上面写了什么。
很快,王生便摆了摆手道:“伱去也可,不去也可,全在一念之间而已,都是无妨的。”
嗯?
听到这话,方重勇和李揆都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这种话算是什么解签?
“道长能不能说得更详细些?”
“你不过童子而已,娶妻的事情,需要贫道跟你说那么详细么?”
王生有些无语的反问道。
“罢了。”
方重勇哀叹一声,将阿段手里那个钱袋放到桌案上,又想去拿李揆那个。
他有三千贯流动资金,请客还是请得起的。
“算命岂可花他人之财?
破财消灾而已。
贫道刚刚说了,免费给你算。人无信不立。”
王生十分坚持的将自己的大手按在李揆的钱袋上,然后面色不虞的示意方重勇把自己的钱赶紧拿走。
“走吧,谢谢道长解惑。”
李揆有些气馁的对着王生恭敬一拜,拉着方重勇就走了。阿段一声不吭提着那一贯钱,一行人转眼就出了宣平坊。
走出来以后,李揆还一直闷闷不乐心绪不平的模样。本来是他叫方重勇来玩的,现在又是他最先不高兴,还没一个孩子定力好,此刻李揆心中也是有些羞愧。
“这里离我家近,不如去我家喝杯水酒。那里也住了两个赶考的士子,一起吃个饭凑个热闹也不错。”
方重勇安慰李揆道。
二人来到方家的宅院,却发现许远与张巡二人都出门拜访“贵客”去了,根本不在这里。
方大福上了一盘蒸鸡,一碟子韭菜煎鸡蛋,一碟子腌制的猪耳朵,一碟子有点像是酸萝卜的咸菜。
还有长安城内很常见,一百文就能买几斗的浊米酒。
这才是接地气的普通酒菜。
接待什么级别的客人就上什么酒菜,方重勇忽然发现方大福在这方面好像很懂一般。既不会让李揆没面子,也不会过于丰盛搞得对方受宠若惊。
自己没有吩咐就把酒菜置办好了,方来鹊的老爹真是很能干啊。
心里想着事情,方重勇对李揆说道:“我与兄台一见如故,小小薄酒不成敬意,来,我先干为敬。”
方重勇将面前白瓷酒杯中的浊米酒一饮而尽,跟前世的米酒味道差不多,但更甜,喝起来像是饮料一般。
这种酒制作很是简易,就是酿米酒后将液体取出不加过滤即可。
但因为酒曲和工艺的细微不同,好的浊米酒不酸不上头,乃是寻常请客会友时会出现的酒水。哪怕是同类的酒水,也是能分个高低上下的。
二人边吃边喝,很快米酒的后劲上来了,李揆就开始抱怨起朝廷来。
“如今朝堂上尸位素餐之辈实在是数不胜数。他日我若为相,定要将这些庸碌之人全部革除,让贤能之辈上位。
到时候,上对得起圣人的提携栽培,下对得起百姓的供养,此生足矣!”
李揆开始讲述自己的志向,方重勇只是在一旁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并不发表评论。
方重勇除了对李揆说的“科举应该开卷考试,但题目更难”的建议表示赞同外,其余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心事重重的边听边喝闷酒。
“贤弟!大丈夫何患无妻!你乃方节帅之子,何必对娶妻之事耿耿于怀呢?哪怕我是王将军妻家的亲戚,也得多说你两句了。
男人啊,可别把自己看得太低贱了。方节帅的儿子还会娶不上小娘子么?”
李揆酒量不太行,喝了半升酒就开始说胡话起来。话里话外,都对方重勇那么积极去找王忠嗣家结亲感到迷惑不解。
“人无信不立,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办。能不能办好另说,但不能当做没有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