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暮云和楚夕二人耷拉着脑袋匆匆略过小二身后,一路小碎步行至客房门口。楚夕抬手刚要推门,就听“砰”的一声巨响,只见隔壁雅间房门突然崩开,一个人顺着房门飞了出来,直冲门口木栏撞去。好在栏杆修得还算密实,只断了几根,不然就这样从二楼摔下去,不脑袋开瓢才怪。那人蜷缩在地上挣扎了半晌都爬不起来,小二只好过去搀扶,那人却哎哟哟地叫个不停。
冷暮云和楚夕互看一眼,彼此心下都明了。倘若这人是被扔出来的,那么房内那人必不是市井之徒,显然有功夫在身,也无怪乎小二如此胆颤。
“这,这位客官……您,您有话好说,咱们都是的小本生意,经不起……”小二好不容易将那人扶到墙边,颤颤巍巍地向房间内迈着步子,显然吓得不轻,却又不得不去调解。
“咱们先进屋。”楚夕侧过身子挡住冷暮云视线,利索地将房门推开。冷暮云一条腿还未迈进屋,就听旁边房间传出一声怒吼。
“这种垃圾,死了活该!”
冷暮云瞬间石化在原地。这声音,从小听到大,再熟悉不过。
隔壁那人,正是他二师兄江洋!
离开浮玉山不过一个月,冷暮云却觉得仿佛过了几年那么久。浑栖谷的日子恍如隔世,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冷暮云心情复杂极了,一时竟不知如何自处。
楚夕虽与江洋交过手,却并未当即认出这声音。但见冷暮云神色不一般,客栈又在江都城附近,也料想到这人必与浮玉门有关。
“客官,客官,您先消消气……”小二极力控制着声音中的恐惧。
方才被扔出来的那位似乎也缓过神来,顶着鼻青脸肿,正扶着胳膊半靠着墙,不甘地望向屋内,“有病吧你!我跟你无冤无仇,你……”话未说完,就见屋内一个褐色身影有些摇晃地冲了出来,一把抓住了那人衣领。
“你有种再说一遍……”江洋脚下发软显然醉得不轻,但他此时双目通红,像是在冒火。此时此刻的江洋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满身酒气,再也没有浮玉二弟子的那股英朗。
小二见矛盾越闹越大,江洋的功夫也可见一斑。眼下他又喝醉了酒,若说他能拆了这客栈都不足为怪。小二这样想着,终于鼓足勇气上前要分开二人,可没成想刚一靠近,连对方衣角都没碰到,就被江洋一手拨开。这一下看似随意,却力道十足,小二不受控地向后踉跄几步,终于一个不稳摔了个狗吃屎,鼻子流下两道红。
“两位客官,不至于,不至于……”小二话里带了颤抖的哭腔。
此时,不少宾客听到二楼的响动纷纷聚集过来看热闹。鼻青脸肿的那位半瘫在地上,见二楼走廊被围得水泄不通,仿佛得到了见证一般,凭借最后一丝勇气嗫嚅道,“我,我说就说……不过这可不是我说的啊,整个中原都传遍了。你们浮玉三弟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说不准跟那楚夕……”
话未说完,只见江洋一记重拳怼到那人脸上,“放你娘的狗屁!”再次被勾起怒火,江洋再也忍不住,不顾一切地对地上那人拳打脚踢,也不顾他满身染血,奄奄一息。
小二见情况不对,赶忙招呼宾客来拉架。起初没人敢上前,好在后院厨子提着菜刀闻声上楼,这才有几名壮年上前劝阻。
“师兄……”冷暮云低声唤着,更像是自言自语。在他的印象中,江洋再好酒,也从未如此失态过。尽管不知道该以何面貌相见,冷暮云脚下还是不受控地向江洋挪去。
混乱之中,不知江洋是听见了这声低唤,还是第六感的缘故,竟停下了手上动作,直起身子转头看向冷暮云。江洋半眯着眼,双眼晶亮湿润。
楚夕有些慌了,倘若真被江洋认出,自己和冷暮云无处藏身不说,那江湖不得再变一次天?可眼下众目睽睽,他和冷暮云两个大伙人也没法凭空消失,只得呆立在原地,随机应变。思忖的同时,楚夕一手悄悄移至身后,一把钢针从袖口露出银色冷光。
江洋踱着微晃的步子,一步步靠近冷暮云。在他背后,店小二半张着嘴,一脸同情地看着冷暮云。而冷暮云似乎毫无畏惧,直直地看着江洋,目光中看不出情绪。
终于,江洋停在了冷暮云面前的三尺之外,抬手凭空点了点,从牙缝里挤出了四个字,“少看热闹!”
众人还道这位看客也得遭殃,楚夕却送了口气。身份不暴露,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这位英雄,英雄,嘿嘿……我们家公子素有眼疾,无心冒犯,还请见谅……我们这就回屋,这就回屋”楚夕一边打着哈哈,一遍推搡着冷暮云进屋,还不忘反手关了门。
冷暮云思绪飘忽,脚下发软,被楚夕这么一推差点扑在茶桌上,幸好楚夕手疾眼快捞了一把,将他稳稳地放在座位上,这才避免摔个狗啃泥。
楚夕拉了张凳子与他相对而坐,兀自平复着心绪。大风大浪都经历过,这点小麻烦本不值得他心惊,可这事中人偏偏是冷暮云和他二师兄。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楚夕如今才感觉这句话如此深刻。
楚夕抬眼,只见对面的冷暮云微微垂头,神色冷淡,宛若行尸走肉。
“别担心,你师兄功夫好,肯定没事的。”楚夕不知该如何劝慰,只攥了攥冷暮云的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