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做了多少心里建设才开了口,对方却是这么个反应,冷暮云瘪了瘪嘴,差点没哭出来。
楚夕烧得昏沉,一个脑袋有三个沉,这一闭眼便觉得身子像堕入无底深渊一般,浑身不受控制地抖,连抬起眼皮的力气也没有。可半晌没听见冷暮云说话,又开始担心这人任性,再次跑出山洞去。这会儿别说去追他,就连喊两嗓子恐怕都费劲。
无法,只得深吸口气,勉强睁眼。还好,冷暮云7依旧坐在自己面前,只是抱着膝盖把自己蜷成一团,垂了眼呆呆地望着脚边那一亩三分地。
“怎么了你?”楚夕声音沙哑无力。
冷暮云并不理会,发出了一声似有似无的哼声。
楚夕歪了歪脑袋,缓缓伸出一只手想要拉冷暮云,可身上实在没什么力气,那手伸了一般便又垂了下去,倒引来他一阵疲惫的低咳和喘息。
冷暮云虽目不斜视,但几乎所有感官都在留意着旁边那人的一举一动。方才楚夕那声问询还有那只手,他全都看在眼里。冷暮云微微侧了头,斜斜瞥了眼楚夕,只见那人弓着的后背随着压抑的咳嗽不断轻颤,虽低着头,但那紧蹙的眉峰却在昏黄的火光下十分明显,额头上布了层晶亮的薄汗。
每到这种时候,冷暮云的心都要没来由地紧紧揪痛一阵,即使深知眼前这人并没有那么虚弱,但他每一声咳嗽却都能刺中冷暮云心中最柔软的那点。可方才人家明明把自己的好意拒之门外了,现下冷暮云也不知道怎样体面地将这尴尬的场面圆回来。
楚夕兀自咳了一阵,喉间一股股血腥气,也不知是嗓子破了还是内伤所致。不过好在肺腑中那团浑浊仿佛被咳出来一般,人也稍微清明了些。抬头看向冷暮云,那人仿佛触电一般,眼神相接的一瞬便又扭过头去,留给楚夕一个后脑勺。而楚夕却分明瞧见,冷暮云双目通红,眼眶中擎满了泪水,好像一眨眼就能涌出来一般。
默默叹口气,楚夕无力地靠回了石壁,“那就劳烦冷少侠为在下疗伤了。我保证,不再多一句废话。”说完,楚夕便撑着地坐直了些,伸出一只手腕到冷暮云面前,紧紧抿着嘴,倒还真一句话也没再说。
冷暮云望着他愣了半晌,又低头望了望那手腕,突然跪坐到楚夕身旁,轻轻将那手腕压了回去,抬眼恶狠狠地道,“再多一句话,把你丢出去喂野兽!”
楚夕双唇紧抿一副乖巧的样子,点点头。
冷暮云半信半疑,鼻子一哼,紧接着抬了左手轻轻抚上楚夕小腹。楚夕被这一摸着实吓得不轻,猛地瑟缩一下差点没叫出来。
渡气疗伤方法不少,但凡触及经络通处,便可输送真气。就连文卿尘为冷暮云疗伤时,都是通过腕间的太渊与神门两大重穴渡气的。但习武之人都清楚,丹田乃气之根本,真气直送丹田才是最快速最有效的办法。只是楚夕怎么也想不到,一向礼数为大的冷暮云,竟然二话不说直接上手。
此时的楚夕再也不似方才那般昏昏欲睡,而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地望着冷暮云。而后者则早已合上了双眼,开始专心运气。
“你……”楚夕忍不住开口,然而接下来的话却有些不好意思说
“闭眼,闭嘴!”
楚夕这才想起“不能讲话”的“约定”,于是立刻抿起嘴,一双眼睛却仍旧滴溜溜地转,上下打量着面前盘膝端坐的冷暮云。
冷暮云这是何意?楚夕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人。明明嫌弃自己得很,多说一句闲话都不愿意,现下为何主动帮自己疗伤?还是用这种方式?小腹的那一掌温热随着经络传至楚夕四肢百骸,肺腑间的憋闷也减轻了不少。然而自打那只手抚上自己身体的一刹那,楚夕就怎么也静不下心了。
同样无法静心的还有冷暮云。方才也就是一个闪念,才伸出了那只手。倘若多思考上几瞬,恐怕想一整夜也没有这勇气。
手下小腹微凉,放松下来的腹部平坦、柔软却没有一丝赘肉。手与皮肤只隔了一层薄薄的里衣,那真实的触感如一股电流直击冷暮云内心,身上也如同浸了醋般酸软无力。手指微动,极力克制住想要靠近抚摸的冲动,体内游走的气息却失了方向,险些反噬伤了自己。
不过好在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有些眩晕的楚夕并未注意到。自从冷暮云手掌抚上来的那一刻起,他就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人,目光不曾转移。
渡气疗伤,讲究的就是个屏气凝神。冷暮云好不容易摒除了心中杂念,手下却感觉对方的气息极其不稳,就算是高烧也不至如此。输出的真气时而如石沉大海,时而又如滚滚巨浪翻滚回来,搅得冷暮云也忍不住要胡思乱想。
“专心些。”冷暮云低声道。
楚夕挑了挑眉,还道是自己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人家被发现了。刚要开口打趣,却又瞧见冷暮云额头布了一层薄汗,以为他为自己疗伤耗费了元气,便连忙闭上眼,强迫自己静心。殊不知,这点真气对冷暮云来说只算得上是九牛一毛,之所以累成这样多半是因为胸中那股难以抑制的激荡。
约莫半个时辰,楚夕身上终于不似之前那般滚烫,泄了一身的汗,脑袋也轻快不少。
冷暮云收回左手,轻轻蜷起手指。掌心湿热,沾满了楚夕的汗水,却又有些留恋地不忍擦掉。
“好了,今晚就这样吧。明天我去山里采些草药。”冷暮云转过身去开始铺起床铺,不再瞧楚夕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