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暮云目光瞧向别处，思忖了半晌才开口。
“师父，弟子在浑栖谷中……寻了个避风处，所以不至于被冻死。”
“避风处？”
“是，当时山谷坍塌，那个山洞也整体掉到了谷底。好在山洞并未全毁，不然山谷中天寒地冻，估计撑不了几日。”然而若不是有楚夕生火、烤肉，在那个冰窖般的山洞里，
古念点点头，“听说那浑栖谷与咱们江南是反季，当下正值寒冬，恐怕食物也不好找吧？”
“弟子找了些草根来吃，勉强果腹。”冷暮云如此说着，脑中却浮现出那两块烤得金黄的田鼠肉，和香料味十足的烤萝卜来。
古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思忖了半晌忽然开口，“那楚夕呢？听你师兄说，楚夕当时也在谷里？”
冷暮云一怔，没想到师父问得这么直接。方才自己刻意不提楚夕，反倒显得有些心虚。
“是，楚夕他……他也在山洞中避难。”硬着头皮，冷暮云还是道出了实情。
“哦？这就奇了，”古念侧了侧头，“你们二人，能相安无事地共处四日？”
冷暮云咬紧嘴唇，脑中如乱麻一般，越想理清，却纠缠得越紧。找出口、追田鼠、诉心事、上药疗伤……不久前的一幕幕在眼前不断闪现，可却没有一件事是能够同师父言说的。冷暮云紧张得有些手抖，师父问话，不能不答，所幸深吸一口气，扑通一声复又跪到了古念面前。
“师父，是弟子一念之差，放虎归山。初下谷底时，弟子见山壁高耸，本以为逃出无望了，可那楚夕说浑栖谷不止这一个出入口，于是弟子便想着留他条性命，或许真能侥幸出谷。可结果……”冷暮云顿了顿，声音降低了几分，“他非但没能找到出口，反倒挟持了我，还险些伤到了二师兄……倘若早知如此，弟子便是饿死冻死在浑栖谷里，也要先杀了楚夕这魔头，免得他出来危害世人。是弟子愚钝，请师父责罚。”说着，冷暮云俯身下去，额头重重磕在了青砖上。
冷暮云这一番话说得看似悔恨交加，实则忐忑不已。刻意避重就轻，转移话题，对于一向诚实正直的冷少侠来说，实在不是张口就能来的。方才那一磕头，三分歉意，七分则为了掩饰那张紧张得泛白的脸。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整个凌云阁上下，一时间没有一点声音。这次，古念倒没立刻让冷暮云起身，半晌一言不发，俯趴在地的冷暮云也瞧不见师父表情，心中更是忐忑。
半盏茶过去了，古念还是没言语。
莫不是师父识破了自己的诡计？冷暮云如此想着，倘若真被师父瞧出了端倪，那边是罪上加罪，罚上加罚。暗自琢磨了半天，冷暮云终于决定将楚夕的种种全盘拖出，只不过将这一切说成环境所迫的无奈，料想师父也不会太过苛责。
“师父，其实……”冷暮云霍地抬头，心惊胆战地瞧着古念。古念面如止水，看不出情绪。
而就在此时，凌云阁大门被敲响了。
古念侧了侧头，唤了声“进来”，便起身相迎，没再去理会地上的冷暮云。
“师父，路家的动向，有眉目了。”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冷暮云抬头一看，来人正是大师兄文卿尘。
回浮玉后，冷暮云连自己房间都没回，直接上了凌云阁拜见师父古念；而文卿尘也忙于门内事务，并未出现在浮玉后院里，故而这是几日来，师兄弟第一次见面。
“暮云！”文卿尘见冷暮云跪在地上，激动得三两步扑了过去，“受伤了？重不重？”文卿尘蹲在师弟面前，眉头紧蹙地看着他脖颈上厚厚的白纱。
“大师兄，我没事。”冷暮云尴尬地笑笑，余光瞥了瞥不远处的古念。两名弟子自顾自地叙旧，把师父晾在一旁，实属不敬，更何况方才自己那段半真半假的回答，冷暮云着实认为今日自己犯了大错。
文卿尘会意，起身恭恭敬敬地对古念抱拳一揖，“师父，暮云受了伤，这些日子也定是没休息好，就别让他跪着了。”
古念轻笑，“是他自己要跪的，不信你问问他。”
文卿尘虽不知前因后果，却八成也料到不是什么大事，要不古念也不会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他转头对冷暮云挤了挤眼睛，又抬了抬下巴。冷暮云呆了片刻，随即会意，略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
“多谢师父。”冷暮云低头，脸上飞起一片红润。
“师父，前几日您让弟子去查路振南，那贼子果然有些不寻常。这几日……”文卿尘回归了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