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半山平台的那一刻,二人都瞬间瘫在了地上。冷暮云虽没有楚夕那么虚,可方才受的惊吓着实不轻,此刻终于平安到达,竟也觉得脱了力气。
“我说,我说你盯着我干嘛?”楚夕大口喘着,身上似被抽筋断骨一般酸软,嘴里倒不忘调侃冷暮云几句。
“哼,这是你老巢,谁知道你能整出什么幺蛾子出来。”冷暮云一手撑地微颤着跪坐起来,左手将配剑从腰间扯下,眼神却没从楚夕身上移动过半分。
楚夕低头无奈地摇摇头,“我要能走得了,还不早走了。你这么瞧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冷少侠有什么特殊癖好……”说着说着,楚夕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这笑声越来越大,渐渐地在山谷内产生了回响。
冷暮云被他这样胡说八道惯了,现下也懒得与他争辩,只是两颊的潮红不受控制地浮了上来。
山间平台无遮无挡,午后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二人身上,一扫多日来的寒气。阳光照耀下,疲惫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冷暮云虽是跪坐着,却实在忍不住眼皮打架,眼看就要昏睡过去,突然听得楚夕道了句“走吧”。
冷暮云一个机灵睁开眼,只见楚夕早已起身,向自己身后那片废墟走去。
“这太阳升得快,落得也快,咱们得趁天亮多拿点东西回去。”楚夕突然不再嘻嘻哈哈,这般严肃让冷暮云更加摸不透。
“不如就在这里歇息,这边看起来比山洞暖不少。”
“房子全塌了,没个遮挡,到夜里北风一刮,那滋味还不如洞里。再说,上了平台我们便是被困在了这里,到时候谁给你抓田鼠吃?”楚夕回头坏笑,冷暮云则瘪了瘪嘴,一言不发。
半山平台上的这几间小木屋虽不似江南园林那般精致,在这空旷的山谷中却别有一番韵味。现下所有屋子塌得几乎瞧不出原貌,残垣碎瓦毫无生气地堆了一地,表面一层被雪水浸得湿漉漉的,就算冷暮云看了,也不免生出一阵悲戚。
敷一踏入废墟,楚夕二话不说直奔药房;冷暮云对这里一点也不熟悉,只得跟上,在楚夕附近瞎转悠。
浑栖谷的药房原本整整三面墙都是一人多高的药柜,灵丹妙药一应俱全,当然也包括楚夕师兄叶晨曦的自创丹药。然而现下,楚夕面前除了一对破木头破瓦,就只有几块若隐若现的红木柜板。
楚夕蹲下,两手齐上,也不怕碎木头扎人,不吝雪水冰冷,抓起来就往身旁丢。冷暮云听这边动静不小,忍不住侧过头来。只见楚夕发疯一般埋头刨着木头碎屑,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诧异的目光。
许是见到旧屋被毁,又想起几日前离世的师父,憋了几日情绪终于得以纾解。冷暮云如此一想,没忍心去打扰那个“疯子”,便站在一旁看着,心中不免生出阵阵恻隐。
然而,楚夕如此急切地翻找,不仅仅为了发泄。他们二人困在谷中,食水倒还能将就,可身上的伤却耽搁不得。尤其是冷暮云手臂上那条两尺余长的鲜红,始终如利刺般横在他心头。
十余个药柜,几乎全部被杂碎,瓷瓶、药粉撒了满地。楚夕里里外外翻找了一通,好不容易找到一瓶完好的金创药。小心翼翼地拾起,吹了吹上面的浮灰,视如珍宝一般揣入怀中。
药房算是彻底被毁了,不过好在也并非全无收获。楚夕揉了揉酸麻的小腿,刚要起身,转头却发现冷暮云正立在自己斜后方,凝视着自己。
平日多是楚夕盯着冷暮云看,如今自己变成了被看的那个,竟也不自在起来。
楚夕尴尬地咳了两声,心虚道,“走吧,看看里面还剩些什么。”低头转身便向废墟深处走去。好在冷暮云似乎并未发现他的窘迫,只点了点头紧紧跟上。
许是紧密相连的缘故,最内侧的几间卧房反倒不似药房那样惨烈。屋顶并未完全塌下来,只是几根大梁斜插在地,余下的几根半悬在房顶,苦苦支撑着顶棚。
“小心些,这房子随时会塌。”楚夕提醒着。
冷暮云抬头眨了眨眼,复又低头搬开挡路的那半张八仙桌。楚夕似乎早已习惯了冷暮云的冷漠,只抬了抬眉,转身去向另一边。
在这断壁残垣中找点东西,简直堪比穿越迷宫。二人小心翼翼地找寻了一刻钟,仍是一无所获。
忽的,只听冷暮云大叫一声,那声音充满惊喜,“那儿有几床被子!”
楚夕闻声望去,半截墙壁遮挡,并未瞧见被子,却见冷暮云兴奋地抬腿跨过一个翻倒在地的书架,直勾勾地向房间一角跨去。
而就在冷暮云一脚落地的同时,房顶“吱呀”一声低响,只见他头顶那根半悬未悬的大量,忽的向冷暮云砸去。
楚夕吓得一声“小心”都噎在了嘴里,本能似的向冷暮云跃去。
也就眨眼的功夫,大梁“啪嚓”一声脆响,将冷暮云刚刚跨过的红木书架砸得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