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除脓血这种事,冷暮云并没什么经验,可就在不久之前的那夜,与林前辈的山顶之约,因为受罚而惨不忍睹的后背与温润双唇的亲密接触,那湿软的触感,着实受用得很。
对冷暮云而言,虽礼数为大,但他也不是那为了一个“礼”字能置人性命于不顾的老顽固。眼前这人,但凡换个人,哪怕是瘦骨嶙峋的老叟,亦或是年芳二八的姑娘,他自忖都能为了救人下得去嘴;哪怕这人是楚家党羽路振南,冷暮云都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伤重而亡。
只是眼下躺在面前呼吸急促、不时痛苦□□的,偏偏是楚夕。
这几日的共处,冷暮云虽迫于楚夕对浑栖谷的熟悉,不再与他刀剑相向,可楚夕依旧是那个令人厌烦的楚夕,冷暮云也依旧是那个刚正不阿的冷少侠。一旦脱了险,他还会跑遍天涯海角,将这小魔头打败。若他们二人仅限于这种关系,冷暮云自然不会犹豫,哪怕将楚夕救活后再与他较量个你死我亡,也不失侠义。
可自从掉下山洞以来,楚夕又是生火、又是铺草席、又是抓田鼠的,无端端地献殷勤,冷暮云表面上虽不为所动,心里却被这一举一动搔得痒痒。什么男男之亲、断袖之谊,冷少侠可从未想过;但楚夕这种笑嘻嘻的态度,却让他心中那份膈应挥之不去,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叫人误会了去。
洞外一片漆黑,今夜的月亮似乎并不明亮,清冷的白光若有若无地洒在满山满谷的皑皑白雪上,若不是一阵寒风吹过,掀起沙粒般的雪花,整个山谷便如秘境一般,迷迷蒙蒙地看不真切。
寒风将洞口的积雪吹飞,也带得洞内火堆急切地跳动。
冷暮云正抿着嘴死盯洞内一个角落发呆,猛地被这阵风吹得一个哆嗦,思绪仿佛也清明了些。
“咳,咳……”地上的楚夕好像受了寒,无力地轻咳两声,紧接着眉头紧紧蹙在一起,极为难受地扭了扭身子,人却没清醒半分。
楚夕理智全无,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却本能般地将呻/吟憋在喉间,只余沉重的呼吸和颤抖。
洞外北风呜呜地叫着,洞内篝火噼啪依旧脆响。忽的,楚夕突然轻轻“嗯”了一声,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蜷缩的身子也逐渐放松下来,瘫软在草垫上。
只见冷暮云埋头与楚夕腰间,鼻尖轻轻触碰那没有一丝赘肉的窄腰,极轻极柔地吸吮着那整片血脓。
心结与人命,他终是选择了后者。
此时此刻,冷暮云整张脸贴在楚夕赤/裸的腰上,眼前只能瞧见火光下那块汗津津的皮肤。虽见不到楚夕的表情,但原本紧绷的肌肉却着实随着他的吸吮放松不少,想必这法子奏效了。
冷暮云舌尖轻挑,一阵温润在惨烈的伤口中来来去去,楚夕说不出地受用,呼吸也趋于平静。约莫吸了四五下,冷暮云抬起头向身旁连啐几口,吐出嘴中污秽。瞧着地上那摊红红黄黄的脓血,嘴里还残留着不可言喻的腥咸,冷暮云只觉胃里瞬间翻搅得厉害,忍不住干呕。
这本是人之常情,可冷暮云却自觉丢人得很。当初林前辈为自己治伤时可没半句怨言,现下轮到自己,怎就这么多事?他紧抿着嘴,闭上眼深呼吸了几次,生生将这股恶心劲儿压了下去。不甘示弱是一,况且他也不想白白浪费肚中那两块田鼠肉。
兀自缓了一阵,堪堪平静下来。冷暮云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才发觉自己仍是半敞着衣襟,在如此寒冬,不冷才怪。而眼前这人,被自己扒了半身衣服,整个腰腹全部裸/露了出来,早已濒临冻僵。
冷暮云来不及多想,复又俯下身去。重伤高烧之下,倘若再感了风寒,恐怕就算脓血被全数吸出,也命不久矣了。
整个山洞都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冷暮云这种江湖中人也见怪不怪了。只是每一次靠近楚夕身体,冷暮云便总感觉这阵血腥之中,隐隐传来淡淡的檀香。
熏檀香的男子不少,可浮玉门的师兄弟门却极少熏香。所以但凡出现檀香味,首先映入冷暮云脑海的总是林前辈那张沟壑纵横的脸。
冷暮云瞧瞧楚夕,又望了望洞口满眼黑暗中若有若无的月光,不禁唏嘘。倘若自己要被困在这谷中一辈子,那便再也见不到林前辈,甚至连句道别都没有机会说。想到这,一股悲怆油然而生。他与林前辈虽只几面之缘,却觉得在世这二十年来,从未遇到过如此知心的朋友。
许是被寒风吹着了,地上的楚夕开始哆嗦起来,连呼吸都发颤。冷暮云赶忙收回思绪,继续一俯一仰地去除剩余的脓血。也不知是他愈来愈熟练了,还是那股子檀香让他舒心不少,接下来的几次吸吮竟出奇地顺利,满嘴腥臭,冷暮云却不再有作呕的欲望。
约莫半个时辰,楚夕的伤口终于不再泛黄,恢复了暗红的血色。冷暮云将方才从自己身上撕下的白布条在火上烘烤到干热,小心翼翼地绑在楚夕腰间,并帮他穿好衣服。
一番收拾,终于把眼前这个“活死人”打理妥当,冷暮云起身去洞外随意抓了把冰冷的积雪放在口中涮了涮。冰凉从舌尖蔓延到喉咙,从牙根蔓延到头顶,让身心俱疲的他恢复了些精神。若在过去,忍受不了半分肮脏的冷少侠断不会做出这种想想就恶心的事,可如今他却似村口大汉一般,用袖子胡乱摸了摸湿漉漉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