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暮云跟着楚夕在谷底转来转去,明明是三步便到得的地方,楚夕却非要从旁边走出个蛇形。冷暮云分辨不出他是不是在耍自己,却也懒得开口去发问,毕竟眼下在人家的地盘,要杀要剐也只能认了。
八卦中,兑为泽,这谷中的兑位出口自然也与谷外的山泉背对背。楚夕来到山谷西北方向的一面山崖下停定,一手在额头上遮着光,扬起脑袋望了望,深深探口气。
“怎么样?”冷暮云这话不像询问,反倒更像审讯。
“不用上去了,这个机关也已经坏了。”楚夕依旧保持那仰头的姿势。
“不看你怎么知道?”
“你看那个树杈,就是这个出口的机关。现在被连根折断,十成十没戏了。”
半晌,冷暮云没有动静,没再发问也没挪动脚步。楚夕转头望过去,只见冷暮云两眼上翻,眼珠都要没入眼皮了,似乎在努力地向上看。
“干什么呢你?抬头看啊,”楚夕指了指山崖上的断枝,“怎么了?脖子僵住了吗?”
冷暮云终是放弃,狠狠给了楚夕一记眼刀,“谁知道你打了什么歪主意。”
早上冷暮云被楚夕暗算前,也是顺了他的手指看向了远方。眼下这场面似曾相识,冷暮云格外小心谨慎,断不会掉入同一个陷阱。
起初,楚夕还心道这人怎么疑心如此重,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看做别有用心;可半晌后猛地恍悟,原来冷暮云还对早晨那事耿耿于怀。
“哈哈,我还当是脖子冻得转不了呢。冷少侠其实不必这么小心谨慎。早上我虽将你点晕,却也没害你不是?”
冷暮云无话可说。确实,被强迫睡了这么一觉,现下确实精神了不少。
“不亲眼瞧瞧那机关,冷少侠恐怕也不能信我。这样,我站那边去,你放心看。”说着,楚夕夸张地大步后退,一直贴到三丈外的石壁才停住。
冷暮云转身瞧了瞧他,又对四周打量了一番,确认没威胁后,这才放心地抬头看向上方。那树枝虽远,却也能清楚地瞧见断痕,楚夕所言非虚。
“现在怎么办?”冷暮云再次转头望向楚夕,却只见后者正靠着山崖,双臂报于胸前,眼睛半眯似笑非笑。方才这一幕,楚夕觉得越看越有趣。眼前的冷暮云好似孩童,随口哄一哄便能上钩。
“两个出口都没法用了,日头也开始落山了,我们先回去吧。”楚夕放下手臂环视四周,最终得出这么个结论。
“那上面……”冷暮云开口。
“明天,明天再去我们的住处。莫说天快黑了,就算是正午,这满山的冰层咱们也上不去。”
对于冷暮云的所思所想,楚夕仿佛都一眼看穿。冷暮云极力掩饰惊吓至于,又对这种莫名的“默契”感到神奇。
太阳落山的速度,远比想象中快。楚夕判断不错,倘若再多耽搁片刻,恐怕等二人回到山洞早就冻得说不出话来。
楚夕与冷暮云一前一后,向那个“临时小窝”走去。整整一下午,二人在浑栖谷谷底转了整整一大圈,不仅小腿以下全部被凉飕飕的雪水浸湿,就连身上衣袍也深一块浅一块,瞧着甚是狼狈。疲惫不堪,又饿又冻,二人均是一路无话。在这寂静的山谷中,脚踩雪地的“咯吱”便格外清晰。
忽的,只听沙沙一阵细响,习武多年的二人感知敏锐,都听到了这不一般的响动,立刻停了脚步。冷暮云“噌噌”地缓缓将剑抽出,机警地注意四方,随时准备迎敌。浑栖谷原就他们二人,眼下发出这声响的,不管是江湖中人还是野兽,都不可小觑。
楚夕也一手摸向腰间,准备随时给这人当头一击。
沙沙声再次响起,二人听音辨位,几乎是同时转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只见不远处一面被白雪覆盖的山壁上,隐隐约约可见一拳头大的小洞。忽然,一只灰棕色的田鼠快速从洞中窜出,在雪地上留下一排小爪印。
冷暮云这才松了口气,收剑入鞘。可楚夕那只紧握鞭柄的手却并未放下,反倒“嗖”地一声抽出鞭子,向那田鼠追去。
见楚夕这反应,冷暮云不由得大惊,高喝一声“上哪去”,立刻飞身追了过去,同时心道:这狡猾的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什么巽位、兑位的出口,恐怕全部都是随口一说,将自己足足遛了一天,等自己精疲力尽之时,再趁机逃跑。
如此想着,冷暮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以楚夕的功夫,就算凶禽猛兽都能叫他打趴下,一只区区田鼠更不在话下。不消几瞬,楚夕便与那田鼠相距不到四尺。瞅准了位置,一鞭子狠狠甩出,就算不将这小东西拍个粉碎也要将它抽晕过去。
然而鞭子刚挥了一半,突然感觉一股强劲力道从鞭稍一直传至鞭尾,震得整个手发麻。
“别想跑!”紧接着,冷暮云飞身立在他面前。
“别挡路!”楚夕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直窜上脑,原本志在必得的一击,生生让冷暮云给搅和了。
楚夕一把拨开冷暮云,直冲田鼠而去。那田鼠受了惊吓,直往高处窜,只见那只灰棕色的毛球在纯白的崖壁上快速地闪来闪去。楚夕自然也不能被这小东西牵制了,于是运气轻功,身子奋力一跃,脚便踏上了山壁。
冷暮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轻功能够达到如此境界。只见楚夕横着身子,以山壁为平地,两脚轻松地轮流轻点着,离那只田鼠越来越近。同时,他不断挥舞着手中长鞭,拦住田鼠去路,逼迫它跑回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