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是仲夏末尾。夏已逝,秋未至,最是一年好时节。深处江南的浮玉山虽依旧满眼青葱,却早已没了暑热。
几日前,古念一人一剑一包裹,独自下山,没带任何一名随从,也没让哪个弟子跟着。清晨,趁着整个浮玉门还在熟睡时,在文卿尘房门口留了张字条便不见了踪影。那字条上只写了短短一句话,“为师出门几日,勿念。”
自打古念坐上浮玉掌门之位后,就鲜少出山,大事小事皆由几个得力弟子去抛头露面。此番突然出走,门内弟子都摸不着头脑,就连冷暮云等亲近的也甚觉奇怪。不过既是掌门的决定,弟子们也不好多问。
那日从雁回镇归来,文卿尘、江洋与冷暮云三名弟子跪在古念书房,本做好了挨罚的准备,可谁知古念默默听完事情经过,就只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便放三人回去了,自己则关了门,独坐房中。几人断定,师父心中定是有事,只是不知已经年逾半百、在江湖上闯荡了几十载的古念,还会为何事烦恼。
古念这一走,浮玉弟子无形中轻松不少。虽说每日功课照旧,心情却大有不同。
这日午膳后,浮玉后院,冷暮云身着浮玉青衫,一手执剑,在场中央上下翻飞。午后阳光明媚,将冷暮云的身姿勾勒得潇洒非凡。雁回一役,虽未能如愿抓住楚夕,但至少不似之前那般狼狈,故而回山后,冷暮云心情大好,指点外门弟子也颇为卖力。更何况,今日八月初一,一想到山顶之约,他便更加迫不及待地要将这振奋人心的消息告知林前辈。
随着炎炎夏日的过去,日头也变得短暂。未到戌时,天色已经开始变得暗淡。冷暮云吃完晚饭,早早回到房中。眼见日落,一弯新月渐升,待天色刚刚黑下去,便动身向天虞山跑去。
距离约定的时辰还有足足三刻,天虞山山顶空无一人,唯有那棵歪脖树矗立在山崖边。
到得山顶,冷暮云也不急,四周寻了几颗石子,在歪脖树几丈外站定,兀自开始练习起来。这暗器功夫看似寻常,实则难练得很。冷暮云一连抛了十几颗,不是偏离便是半空落地,直到将近第二十颗石子,才勉强将它浅浅地嵌在了树上。
“进步很快啊。”
身后传来老人的声音,冷暮云忙扔下手中石子,恭恭敬敬地抱拳,“林前辈。”
“老人”笑笑,踱了几步,“今日怎么有空,自己练起来了?”
冷暮云脸一红,“晚辈来早了,就想趁这个时间多加练习。”
“老人”背着双手,缓缓向歪脖树走去。眯了眼低头查看,只见一颗山楂大小的石子一般隐没与树干中。“老人”抬手抠了抠,那枚石子竟牢牢地嵌在了树皮里,纹丝不动。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冷暮云听到林前辈称赞自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前辈过奖了,晚辈随手扔的,不能作准。”话虽如此,然而嘴角泛起的笑意却怎么也隐藏不住。
“瞧你心情不错,怎么,今日有喜事?”“老人”回到冷暮云身边,上下打量着。
“倒也称不上什么喜事。只是前几日的一些遭遇,让晚辈心情释然不少。”
“哦?可否与老夫说说?”
“若林前辈愿意听,那就最好了。”冷暮云抬头看着老人,眼神充满期盼。
打退楚夕这份喜悦,冷暮云自是无人去说。师兄弟各有各的烦心事,师妹不会理解他与楚夕的这份纠葛,师父那边就更不必说了,没抓到楚夕,不责罚就已经是最大的恩典,更不会允许他以此自居……
思来想去,仿佛也就只林前辈能够倾诉一二。
“不瞒林前辈,前几日,我们几大门派共十余名弟子,去了趟雁回小镇。您猜为了什么?”冷暮云神神秘秘地问道。
“老人”见一向沉稳严肃的冷暮云,今日倒卖起了关子,就知他心情不是一般的好。虽然他要说的一切,“老人”都心知肚明,甚至比冷暮云知道得还要多,可眼下也不忍拂了他的兴致,便扮作好奇地问道,“为了什么?”
“为了去捉几名邪派党羽,包括楚夕。”
老人微笑,□□隔着,看不出那份苦涩,“呵,终于给你碰上了。怎么,抓到了?”
冷暮云轻叹,“抓是没抓到,让他逃了。但晚辈也不算失败,在他逃走前,给了他两剑。瞧那样子伤得不轻,估摸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在江湖上兴风作浪了。”冷暮云说得甚是得意,不由得嘴角上扬。
“老人”别过头去,心中各种情绪齐齐涌了上来。那两剑本就是自己心甘情愿送上门去的,可现下听冷暮云说得洋洋得意,心中不知怎的一阵酸楚,真可谓五味杂陈。
“林前辈,林前辈?”冷暮云见“老人”没半点反应,轻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