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一楼大厅内,几乎所有长凳都已倒扣在桌上,只有角落的一桌还摆了几盘刚吃了一半的菜。入夜后客栈便熄了灯,现下只有那张桌上点了几根蜡烛,忽明忽暗,照得人不太真切。
只见二男一女三个年轻人此时全部站在桌边,女人在一边无声地抹眼泪,两个男人指着地上不断骂道“老东西,偷东西还不承认!”、“你个老不死的,欺负我女人,操!”……他们言语粗俗污秽,不时还冲着地上踹两脚。
守夜的店小二轻轻拽了拽他的胳膊,却被男人大力一挥甩出去半丈远。冷暮云见这冲突愈演愈烈,三步并作两步冲将上去。适才在远处看不清,现在上前一看,才知被这两个男人围住的竟是一个满头银发的年迈老人。老人蹲在地上,双手护着头,不断颤抖着,嘴里还发出“啊啊”的声音。
冷暮云平生最痛恨欺负弱小之人,看到这一幕心里怒火顿生,不由分说一个健步冲到二人之间,将老人扶了起来。上下打量后见老人无大碍,转头对那两个年轻人怒道:“你们为何打骂这老人家?”
然而冷暮云本就五官秀气、皮肤白皙,给人以柔弱之感。平日里身着浮玉门青袍、手握配剑,倒也不明显,可此时他一副穷书生打扮,那副面庞更显得稚气未脱。他眼中的怒气在那二人看来与那小童撒娇无异。
这两个年轻人本就比他大上几岁,见冷暮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突然闯出来与自己怒目相对,不仅轻笑起来:“嘿,我们打他,关你何事?”
另一人也趁机道:“这无用书生就爱多管闲事,我看你还是赶紧回去跟周公相会去吧!”说完,两人大笑起来。
冷暮云强压怒火不发作,转头看向小二,小二立刻会意地解释道:“方才这二位公子和这位姑娘来店里打尖,饭刚吃了一半,这位老人家就进来想讨口水喝。我去后厨给帮他打水,可等我再一回来,几个人就打起来了。这两位公子说老人家偷了他的钱袋,还欺侮了这位姑娘,完了还让我来断这个理,我什么也没看见啊,什么也不知道啊……“
小二继续喋喋不休,冷暮云也无心再听下去,深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向那老人问道:“老人家,你偷他们的钱袋了吗?”
那老人立刻摇头,双手不停地来回摆动,嘴里“啊啊”声不断,急的似是要哭出来。
冷暮云心下了然,原来这老人是个哑巴。随后他又转头问那两个年轻人:“你们说这老人偷东西,可曾亲眼所见?”
其中一人急道:“就刚刚,小二去厨房的时候不见的,这店里就我们几个人,那钱袋还能自己消失了不成?我警告你,别多管闲事,把爷惹急了连你一块儿打!”
冷暮云好似没听到这句威胁,冷冷地道:“既然无凭无据,那就放了这位老人罢。”
那二人本想着冷暮云或许可以帮自己说话,可现在看来这人完全是来搅局的。当即喝了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随后一拳冲着冷暮云脸上挥去。
冷暮云不慌不忙地向前跨了一步,将老人护在身后,张开右手将对方的拳头包裹在手里。
那人这一拳使了至少八成力,可被冷暮云这么一挡,所有力道竟一瞬间不翼而飞。而对面的冷暮云却连晃也没有晃一下,纹丝不动。
紧接着,冷暮云手腕轻轻翻转,那人便觉手臂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扭转,带得他身体不自主地跟着转动。冷暮云转动手腕那一下动作实在细微,在场几乎无人注意到,所有人就只看见那个年轻人无缘无故原地转了半圈后跌倒在地上。
小二惊讶得目瞪口呆,那人的同伙也是过了足有半晌才反应过来,蹲下去将同伴扶起;就连刚刚在一旁不住抹眼泪的女人也瞬间止住了哭。
摔倒那人龇牙咧嘴地在地上爬了会儿,才踉跄着站了起来,死死盯着冷暮云,那眼神可谓是既怒又怕。冷暮云也看着他,表情依旧平静如水。
年轻人挣开了同伴的搀扶,一边向后退一边恶狠狠地对冷暮云道:“算了,这次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当我是破财免灾了。咱们走!”
对于他的态度转变,同伴感到十分诧异,当即将他拦下,拉到一边小声问:“你怎么回事?不就是摔了一跤,怎么就要走了?”
那年轻人不愿当众告诉别人自己武功不济,只是低声喝道:“别管那么多,先走!”
不等同伴回应,慌张地拉上他的胳膊,招呼着那位姑娘,径直往门外走去。可他还没走两步便撞翻了倒扣在桌上的长凳,长凳掉下来狠狠地砸在脚上,但那年轻人却完全顾不上脚疼,连滚带爬地向门外踉跄而去。
“等一下!”忽听得背后冷暮云在叫自己,年轻人非但没停下,反而加快了步子。可下一瞬,就见冷暮云站在了他面前。
若是冷暮云纠缠下去,恐怕自己今日不得善终了,年轻人吓得有些哆嗦。
只见冷暮云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拉过他那只颤抖不止的手,将钱袋里的碎银全数倒在他手里,“虽说你们无法证明钱袋是那老人偷的,老人也同样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不知道你那钱袋里有多少银子,这些就权当我替那小偷还你们的,以后小心些。”
冷暮云微笑着将对方的手蜷起。
对面那三人面面相觑,完全猜不到冷暮云这是何意。刚刚摔倒那人原是不敢接这银子的,但又忌惮冷暮云的武功,不敢拂了他的意,便将那几粒碎银一攥,拔腿冲出了门,三人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