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有点漫长。就算除去吃中饭花掉的大半个小时,仍然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开始下午课,这么久的时间要怎么度过呢?
竟然不能选择快进,那就随处走走吧!
银杏村小学很小,十几分钟就能兜一圈:
一座教学楼、一个供住宿生做寝室住的小型四合院、一个男、女只一墙之隔的公厕、一个小食堂、两座教职工宿舍楼、一个水泥砌的圆筒形蓄水池、一块不大不小的操场、几片小草坪、几十棵松柏、几个单双杠已经几张红砖盖的乒乓球台,等等。
午饭时间五分之三的走读生都回家吃饭和休息了,校园一下子空置下来了,加上炎热的天气,此时操场上只有一两个人影涌动。遇到一两个好像是认识的同学,我已经完全记不得是谁,他们跟我打招呼、冲我微笑,擦肩而过之后感觉到他们还在窃窃私语。
完全记不起来了啊!
这种感觉就像时隔多年之后在街上偶遇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或当时关系还不错的小学同学,你怎么也叫不出他的名字,但是他就是一个劲地对你笑,笑得你心里瘆得慌。原来就算时间倒回去十几二十年,回到你们相知相处的那三五年,你以为你记得住他们的模样,你以为他们的样子就像照片一样定格在那个时刻,等到了真正再见的那一刻才发觉,完全记不起来了!
有些词语只有年纪稍长一点才能有切身体会,比如“一寸光阴一寸金”、“睹物思人”、“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判若两人”、“似曾相识”、“举杯销愁愁更愁”、“人生如梦”、“戏如人生”、“相见时难别亦难”、“独在异乡为异客”、“梦里花落知多少”、“人生得一知己足矣”、“阴差阳错”、“缘起缘灭”......
我就两眼呆滞地坐在国旗下的柏树荫凉处,看着眼前这一片无比真实又无比虚幻的景象——我好像记不起我班男生寝室具体在哪了。
“雨林哥,又在发呆呢?”突然一个小手掌有力拍锤在我右肩,我以为是展图——根据声音完全听不出是谁,等我转头看右边,这个小家伙却“嘿嘿嘿”的在我左边蹲下来,与我并排坐。
我微皱眉头,仔细打量旁边这个小男孩。
“是我啊,月生——洪月生!”小男孩的手始终没有离开我的右肩膀,快速连续拍了三下,扭扯着嘴唇说:“我哥说你偶尔会记不起别人来,我看还真是这样的啊!”
一阵劲风剔来,头顶的树枝猛地抖了抖,几根针似的叶子倒扎进脖子根,我不由地耸肩摆头:“哦哦,月生啊。”
月生是展图的一个堂弟,此时还是小个头没发育,脑子却灵泛得很,成天跟屁虫一样地在我和他堂哥身后当“小弟”。是那种玩心重、考试却总能挤进班级前五的、讨女老师欢心的聪明小孩。
算一算我们也有十几年没见面了。
月生后来高中没毕业就外出打工了,听说近些年做电商赚了大钱,在县城、市区、省会已经其他城市都有房产,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
“月生哟~~~”我伸出右手、中指和食指弯曲、轻轻夹住他的鼻翼拉扯了两三下:“啧啧啧,我怎么会记不得你呢?就算真的记不得,你鼻子上这个痣总不会忘记的啊!”
“我爷爷说我这个痣有破财之相,我也不懂,好像是不太好的意思。”月生抚开我的手指,左边嘴角上扬露出邪魅的笑:“等我以后长大有钱了,我就叫医生把它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