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生活就是这样变幻莫测,一会儿是满天云雾,转眼间又出现灿烂的太阳。
太阳渐渐爬上斧锋山脉的玄鸟崖,金色光辉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浓郁的寒气好像新娘的盖头,阿雪呼唤魂威,连忙遮住这维塔烙印的天敌。
交战双方的谈判议和事程还没有结束,犹大绞尽脑汁也无法撬开苏星辰的嘴——可是他却不能放弃继续磋商的念头,被一种美好的幻觉控制了。
这就是谈判本身的意义所在,克罗佐元帅和卢卡参谋及一众交通署的将官策士持续关注谈判流程,以四十五分钟为时间标准单位,针对犹大不断变化的语境、诉求、情绪和心理弱点打出各种各样的组合拳。
看起来是苏星辰在和犹大谈,其实是整个交通署的军团长坐在一张桌子上,轮番上阵拉扯勾兑。好比渔夫组团来海钓,只要拖得够久,再怎样强壮的海中怪物,也会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无力。
八个小时过去了,犹大不止一次失去了耐心,他会歇斯底里的叫骂,会挂断电话彻底自闭。可是稍稍等一会儿——这位“生意人”又要抱着一点点期盼,重新接受苏星辰干员的道歉。
这么一点点希望就像是锋利的鱼钩,逐渐把犹大的精神世界撕开一个恐怖的伤口。
从达格达之釜讲起空间换时间的种种细节,他就被强大的思维惯性控制,这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力求把每一笔生意都做好,把账都算清楚。
再到部下方面人口资源、土地产出等等细账,他依然被强大的思维惯性控制,这也是他的舒适区,回到工作岗位上开始精算,他就感到充实。
最终便是谈判桌的唇枪舌剑,针对外交话语权和行政权力的来回殴打,这些话题像是抹上蜜糖的棍棒,抽在犹大身上,他几乎不假思索总能立刻对答,绝不放过任何宣誓领土主权的话题——他已经从一个人,变成了僵死的工具。
每次反复从嘴里说出这些词汇,说出权力的各种用法,犹大总会产生强烈的安心感,至少他还统治着斧锋山境内丹秋国的广袤领土,是数百万人朝拜的至高真神。
这种谈判仪式就像是直攻大脑的毒品,使犹大无法脱身。
如果他的记性足够好,应该能记起劳伦斯·麦迪逊是如何死的——
——这位小兄弟会的上帝也死于这种邪恶魔法。
劳伦斯是独立于永生者会盟之外的癫狂蝶教派,也是依靠羽蛇圣血,获得了超凡脱俗的授血之身,这位上帝不仅保留了部分生育能力,还拥有饮用万灵药的能力,他不怕阳光,并且把这种特质送给了弗拉薇娅和杜兰——比起仙丹虫附体的授血单位来说,劳伦斯的血要更先进,更干净。
可是这种极其稀有强大的邪恶领袖也无法抵挡权力的诱惑,死在一堆无用的文件里,死在高高垒起的交易合同中。
天枢方面和快刀合成旅一开始就没想和犹大谈任何形式的生意,这是一次精神层面的痛殴。
如果犹大不愿意亲自和苏星辰谈,战情中心会想别的办法,用诈降示弱作鱼饵也好,用飞机大炮炸鱼塘也罢——傲狠明德的电诈集团总要把犹大逼出来。
只要他愿意聊,就已经咬住了鱼钩,再也无法挣脱了。
要说犹大蠢吗?他一点都不蠢!
蠢人是不会咬这鱼钩的——
——智商低于一百三十五的灵长类生物都不会中这个技能,只有顶分高手才配吃下这套DDOS神智组合拳。
犹大没有血脉宗亲,更没有爱情、友情、亲情来支撑这家公司的中层建筑。
站在会盟的顶点,一切都由他自己说了算,他有足够的算力来维持公司的日常运转,能够以各种信息差来盘剥部下的元质,这都是他的看家本领,能管住这么大的一片土地,能让每一头怪物都听话,这本身就是极强的才能。
他绝不是什么蠢货,恰恰相反的是,这完全符合资本社会的运行规则。无用的感情只会制造一系列的麻烦,提高不必要的管理成本,使原本顺畅运行的机器出现各种各样的故障。
在快刀攻下月荫城之前,丹秋国各个层级精英单位明面上的账目贪腐率几乎是零——没有人敢忤逆犹大订下的规则。
难道这些授血怪物没有私欲吗?
确实有,而且很大——
——只是犹大用更强的恐惧心,更诱人的职位期望,更大的利益牢牢绑住了这些野兽。
这一切都需要高速运转的大脑来依靠,需要时时刻刻革新系统,需要极强的行政中枢来支持。
自零号站台覆灭以后,犹大构建的权力系统已经破产,他不得不反复改造调协,用各种极端手段来修正会盟的内部结构——试图大力抽打这即将停转的陀螺,使它恢复正常。
快刀合成旅带来的死亡威胁恰是致命一击,犹大已经完全陷入被动。
他的肉身早就死过不止一次,被枪匠杀死,被枪匠的学生杀死,即将被千千万万个无名之辈杀死。
他的精神也要灭亡,在这种螺旋下降好似飞机失事的失控状态下跌得粉身碎骨,他已经无法控制暴走的思维,也无法把握丹秋国的方向盘。
他没有灵魂,与他所有一切紧密相连的人或事,都快要消失了。
正如康雀·强尼的爱神慈悲会,从来都没有爱和慈悲——
——强尼小子死于虚无,死于空洞的心。
对于犹大来说同样如此,能够支撑他的,只有一些“身外之物”,只有反复利用消耗的工具人,连血蝴蝶圣经都不信的人,如何能信任身边的红闪蝶战友?
哪怕是这次谈判,他都不能放下防备交给余丹秋全权负责,他的护命羽毛也不值得信任。他过于灵活的大脑早就算过一笔账,风险成本太高的话,就必须迫使自己来处理这种生死存亡的大事。
如果犹大再蠢那么一点,大可以松懈警惕,把事务都交给部下来执行。
可他实在太聪明了,他聪明得有些过分了,他无法接受这种浪费才能的可耻行为。
在来到第七轮磋商——
——犹大两眼血红,有些分不清混沌卵的通信频道。
他喝了很多水,却依然很渴,这是大脑电信号紊乱带来的奇异现象,好像熬了七十二个小时,没有休息过一分一秒。
苏星辰过于灵活的谈判策略使他疲于奔命,奔波在各个城主领主的电话会议里。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这种躁郁感要把他逼疯,要暂时停止这场谈判时。苏星辰也能拿出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交易筹码,或许再想想,再仔细算一算,就可以敲定这合同的最终印章。
“我不能出让大都的港口,从河西到江南的内部贸易航路全靠它撑着,沿江有四十二万人口靠这条水路过日子——快刀要它有什么用?”
苏星辰:“如果你出让这座港口,我可以保证,至少能争取三个小时的停战时间,因为克帅需要这个港口移送伤员,作为备选的撤军路线,它很重要。”
这么说着,犹大的脑子就中了魔咒,他又开始算了。
苏星辰说的是真的吗?
如果不选江州峡而是选大都,那么从宏观层面来看,只要撑过七天时间,哪怕鹅毛县被快刀打下来,至少江州峡还有六处险地可守。这一进一出再来精算人口和资源,换到国库的营收模型里,银圆券不用再增发那么多的债来填地方军费。
对了,债!?
那么到底是多少呢?还得算清楚一点。
必须算清楚一点,下一次电话会议的对象,要换成江州峡的知州,还有大都的
精神攻击生效的一瞬间,犹大突然吐出一口脓血。
他不理解自己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他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