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的前几秒,安无咎几乎是没有知觉的。
直到听见水滴声,看到落在地板上的血,极端的疼痛才传递到周身,如同一阵原以为会短促、实际上却蔓延至今的刺耳尖叫。
他头顶的筹码值从12000变成了10000。
就在安无咎失去自己身体一部分的时候,大厅内传来庆祝的音乐,大屏幕上,周亦珏组好几个人的排名都大幅跃升,一时间竟多出一万,周亦珏本人赢得了两千的筹码。
就这样,紫队超过红队,成为了新的团队第一。
“无咎哥!无咎哥……”
脑子里嗡嗡的,安无咎能听见吴悠他们的声音,但都像是蒙了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
他握住了自己流血不止的肩头,那种疼便在他用力下加剧。
藤堂樱看到这一幕也很慌张,可突然间,她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安无咎肩膀断面露出的骨骼,并不是人类的骨骼。
由于是系统直接将筹码者的身体回收,那断面平整干净得很,最快最快的刀也砍不出这样的效果。
血肉之中露出的一小截,是银灰色的,泛着金属的光泽。
吴悠反应很快,花了一大笔钱地购买了医疗包,先是将止痛药递给安无咎,匆忙让他吞下,然后又用药粉撒在安无咎的伤口上。
伤口太大,吴悠的手不知怎么就抖了起来,药粉撒了许多,他额头都渗出汗来。
一旁的南杉看见,想伸手去替他,没想到沈惕回来了。
南杉从没有见过沈惕这样的表情。
一直以来,哪怕是在最危险的时刻,这个喜欢发科打趣、任何时候都状态松弛仿佛没有任何弱点的人,也会露出这样惶恐的神情。
“我来。”
他一只手按压住安无咎受伤的肩,另一只手拿过吴悠手上的医疗包,找到了止血带,将止血带绕过安无咎的颈侧,试图让断面止血。
安无咎感觉有些无力,血液的快速流逝和断臂的痛苦令他几乎无法集中精神,他看了一眼沈惕,见他眉头紧皱,为他包扎的手都在抖。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沈惕这样紧张。
莫名的,安无咎心中一阵刺痛,比失去一只手臂来得更加汹涌。
他不愿意让沈惕担心,怕他担心。
“我没事……”他抬起满是血的手,碰了碰沈惕的手腕,血液也留存到他的手腕皮肤与皮手套上,“没关系的。”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
沈惕的情绪有些失控,他说完之后又有几分后悔,不应该这样大声,“……真的很危险,安无咎,我说过了不要当筹码。”
安无咎做出这样的决定时,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所以并不意外。
他努力握紧沈惕的手腕,让他知道自己真的没有事,真的不害怕。
“我来我来!”
钟益柔不知道从哪个桌上临时过来,用止血带加压包扎,动作很娴熟,“现在必须要赶紧止住血,否则万一因为大失血导致休克就麻烦了。”
“你怎么过来的?”吴悠问。
“我听到有人议论了,说一直没有伤亡的红队也有人受伤了。”看着断面不断喷涌的血,钟益柔的一颗心仿佛擂鼓一般,生怕这血止不住,“没想到等我过来看到的是无咎。”
“是谁输了吗?”藤堂樱问到关窍,“现在有几个人在赌?”
沈惕扭头,看见诺亚还在桌上,她方才那一局还没有结束,不会是她。
“尔慈也在,但是她没有输,我就在她旁边,她的那一局还没有结束呢。”
藤堂樱心下了然,“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南杉提出一种可能,“会不会是不小心输了?”
“不太可能。”
这样的否定和揣测在过去会从任何人的嘴里说出来,唯独安无咎不会。
然而此时此刻的安无咎,脸色苍白,但很笃定。
“不会是意外。”
“他是一个胆小的人,如果真的一个赌局没有信心,他不会一口气赌下2000筹码,这个数字比他自身筹码值的两倍还要多……”
恰巧此时,一直在人潮之中搜寻的沈惕看到了陈余的背影,他像鱼群之中脱离的一条鱼,在人群中逆向穿出,此刻正朝着大厅的另一个大门匆忙走去。
他的状态的确不对。
他转头,几乎是以命令的语气对安无咎说:“把你的筹码权限关掉。”
说完,他消失了。
安无咎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失血产生的副作用一一出现,令他几乎站不住,只能原地坐下。
“这种止血方法太慢了,得试试能不能开放静脉通路。”钟益柔试图在游戏商城里购买可以输血的工具,但最后依旧没有找到。
“没关系的。”安无咎说,“我现在已经没有那么痛了……我的体力和一般人也不太一样,恢复一下应该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