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了。”看到赤备抵达后,武田信玄非但没有欣喜,而是颇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雨秋红叶已经尽力了。在战略一败涂地时,你的命运已经注定了。能在战术做到这样,已经实属不易。”
辎重大营燃起的狼烟,随后的熊熊烈火,还有从后路出现的武田赤备,已经向整个战场的两军说明了发生了什么事情——雨秋军的大营已经不复存在,8000辅兵被击溃,所有的辎重都付之一炬。而现在,他们的后路也被武田赤备切断了。不久后,赤备队会袭击雨秋军战线薄弱的后背,将整支军队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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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撤了,全军怎么办?”雨秋平面如死灰,却是无决绝地摇了摇头,“大家为了弥补我的失误奋战到现在,那么多人,那么多士兵都为了雨秋家战死了,我又岂能弃军潜逃,又岂能苟且偷生?大家不负我,我又岂能负了大家。”
是的,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武田军有着数千人的骑兵,雨秋军如果在这里崩溃,根本没有几个人能活着逃离追击。雨秋军下数千武士和足轻,全部都会葬送在这里。这是一场彻底的歼灭战,足以直接打断雨秋家的脊梁骨,让雨秋家从此在历史消失。
“殿下,快醒醒!”之前一直被雨秋平劝说快醒醒的前田庆次,此刻却开始劝说雨秋平了,“咱们这400骑兵,在平地对冲,根本不够600赤备塞牙缝的!咱们这种水平的骑兵,算有2000,也打不过600赤备啊!他们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了,骑兵对冲的次数少数也有几十次,多则百。连凶悍的越后骑马队都拿不下他们,何况我们呢?”
“子经,我率领骑兵连出征后,本阵交给你了。”雨秋平微微扭过身来,对跟在身后、眼眶通红的水原子经吩咐道,“如果我败了,你发布最后的命令,让所有人各自逃生。实在不行,投降吧。”
“好,好子经。”雨秋平嘴角露出了一个古怪的微笑,随后一勒马缰,调转马头,看了一眼身后整装待发、视死如归的400骑兵;看了眼一脸严肃的穴山信实、小幡杰盛、前田庆次;又看了演跟在自己身侧,永远是面如止水的本多忠胜和双眸含泪的龙子。他扬了扬手的千鸟,一夹马腹,越列而出。身后的骑兵连立刻策马出发,跟着雨秋平从西神田川的桥梁驶过,直奔南下的赤备而去。
雨秋平带着侍卫和四百骑兵,在西神田川与版筑山之间的平原奔驰着,聆听着马蹄落地的细碎声,感受着尘土在身后飞扬。背后是缓缓下坠的落日,将众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身前是不可战胜的赤备骑兵,宛若来自地狱的红色厉鬼。晚风拂来,雨秋平忽然觉得有了一种史诗般的浪漫情怀,竟让人一时间忘却了即将到来的杀伐。
随着两军的马速越提越快,一场正面的对冲在所难免。雨秋平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多久没有经历这种生死一线的对冲了,全身下的紧张几乎难以抑制。他的对手,是全天下最强的骑马队,在骑兵对冲时从无败绩。而他的部下,十分匮乏实战经验,甚至连大和的二流骑兵都不是对手。而对手的人数,还自己多了一半。
“跳河一闭眼了。”雨秋平深吸了一口气,知道此刻算是想反悔也来不及了,降低马速等于自杀。想到这里,胸的恐惧和紧张仿佛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是每一个男儿心的热血,那遗传自远古祖先的,在生死搏杀之际涌起的兴奋。
会死吗?不知道,也不重要了。
“殿下,答应我,您一定要活下来!您要是死了,龙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您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只有您活着,龙子的生命才有意义。”
扭回头来,望向前方已经距离自己不到一百米的赤备骑兵。雨秋平明白,真的打起来了,他再也顾不旁人的生死。只有凭借着自己的骑术和运气,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一次次对决里躲过四面八方忽然袭来的武器,给出最有力的攻击,才有可能活下来。这样反反复复一次次对冲,直到一方败北为止。恐怕只有到那个时候,雨秋平才能——如果他活下来的话——才能有机会去看看周围有谁还活着。
两军越来越近,人人刀剑出鞘。
已经有人开始狂吼壮胆,急促沉重的马蹄声都被狂吼掩盖了。
所有人都蓄力向前挥出了武器,生死交错的对冲已近在眼前。
每个人眼前都只剩下自己宿命的对手,其他的景物都在超高的马速下变得模糊不清。
转瞬间,雨秋平根本没有看清那个赤备骑兵挥刀的轨迹,只是全屏本能地一个扭身,同时狠狠地把手的千鸟朝着那个人砍去。电光火石间,雨秋平因为恐惧下意识地一闭眼。那闭眼的一刹那间的黑暗,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是生是死,能否再睁开眼,全靠老天爷来决断。几乎在片刻后,雨秋平只觉得手臂轮空到脱臼一般——没打。而他的脸颊旁,也掠过一阵疾风,伴之响起的还有利器划破空气的风声。
刀剑交错间,雨秋平这一次次勇敢多了,他敢于睁着眼睛直面冲来的敌人。刀剑交错间,雨秋平再次抡空,而他的对手也依旧没能打到他。
等到雨秋平终于活着冲了过来,他向前减速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调转马头,试图让自己缓口气。雨秋军的骑兵们也纷纷一勒马缰,缓缓减速,再次在雨秋平身后排成松散的冲阵队形。
心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心。
战场横七八竖地倒着将近40个红叶骑兵的尸体,而倒下的赤备骑兵,连10个都没有。